【正文開始】


    六兩三錢銀子。


    晏驕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手中已經微微變涼的茶水,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這個數字,隻覺得一顆腦袋簡直有兩顆大,愁的有些疼了。


    這點兒身家,以後可怎麽活?


    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不敢相信眼下的事實。


    本來是例行勘察現場的,誰知雨後山區路滑難行,她一不留神踩滑,下意識抱緊懷中勘察箱就咕嚕嚕滾落山崖……


    然後再睜眼,就身處這什麽曆史上半點影子也沒有的大祿朝。


    聽說是本地新上任不久的縣令大人帶兵前去剿匪,回來的路上順道把自己撿回來的。因為人昏迷不醒,也不知來曆身份,索性就一並帶回縣衙,暫時安置在後麵院子裏。


    縣令不都是文官麽?怎的還親自帶兵去剿匪?


    晏驕本想打探更多,但那黑皮膚的小丫頭口音太重,她本就被摔得七葷八素,聽了幾句就眼冒金星,實在沒精力分辨更多。


    寄人籬下總不是長久之計,如今她又是個黑戶……總得先弄點銀錢傍身才好。


    唯一帶過來的勘察箱決計不能動,索性口袋裏還有下班時剛為自己買的24歲生日禮物:沉甸甸金鐲子一隻,還沒來得及去拿蛋糕,就被一通電話緊急召回。


    就這隻金鐲子,還是她攢了好幾個月的工資才買的,一萬一千多,可眼下到了這裏,也隻好算作普通金銀。


    就這麽著,銀樓掌櫃還十分嫌棄,又十二分惋惜,「隻是怎的也沒個做工?白瞎了好純淨金子。」


    晏驕隻是訕笑。


    現代社會雖高度發達,可手工業到底落寞了,她買的這仿三代樣式獸麵紋金鐲已經是店員口中少有的精致。然而放在這遍地鏤空、鑲嵌、縲絲纏絲的大祿朝,真是寒磣的狠了。


    就好像是暴發戶隻看重量似的……


    銀樓倒是實誠,稱出來的重量與金鐲自帶證書上標記的幾乎一毫不差。


    隻是……


    掌櫃稱銀子的時候,晏驕忍不住捂住胸口,心疼的幾乎要死過去。


    六兩三錢銀子啊!


    她辛辛苦苦攢了這麽久的一萬多塊錢,現在眨眼卻又變成六兩三錢銀子!!


    這可真是天底下最紮心的一筆買賣了……


    可有什麽法子呢?


    民間黃金根本不流通,與銀兩兌換比率倒是一比十,她若不想餓死,也隻好打掉牙自己和血吞了。


    回想到這裏,遭受二次暴擊的晏驕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又本能地用手去捂住後腦勺。


    頭又疼又暈,四肢也有些無力,或許並不僅僅是窮的。


    她閉著眼睛熬了會兒,又慢慢的喝茶,順便將桌上附贈的蜜煎金絲棗吃了兩顆,好歹稍微清醒了些。


    七月流火,晝夜已經頗有涼意,可若天氣晴好,現下日頭慢慢升起來,也曬得外頭熱辣辣的。


    平安縣城直屬府城,轄下村鎮無數,又依山傍水,饒是前些年山賊作祟,也還很富裕繁華。


    如今聽說那位頗有來曆的縣令大人直接率兵剿匪,百姓們更是呼聲一片,越發有了盼頭,街市也越發興旺。


    縣衙坐北朝南,位於城中主幹道十字街北麵正中,晏驕從後院角門出來,走了約莫十來分鍾就到了本縣最熱鬧的路段。


    大街兩側都是成排的鋪麵,沿街還有許多擺小攤的、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說笑聲、吆喝聲,耍把戲賣藝的敲鑼打鼓聲,滿是鮮活的人氣兒。


    晏驕順著看了會兒,漸漸被這熱烈的氣氛所感染,嘴角不自覺帶了笑意,視線落到街對麵的招牌上,卻又忍不住開始劃算這六兩二錢銀子能過多久。


    據她所知,刨去下頭整年不見現錢的農戶,在縣城做工的約莫一人一月能得二兩上下,便是走街串巷的小販,隻要肯做,也能有一兩多。


    這樣的月錢,是要養活一家老小的。


    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也不好總賴在衙門裏。


    不是正事兒。


    但要去租房?


    租不起啊!


    「兩套棉布裏外換洗衣裳並梳子鏡子等共計兩百三十文……」晏驕機械的重複著今天上午的花銷,正又覺得腦袋隱隱作痛,忽然聽到斜對麵的布莊傳來一聲淒厲的驚呼。


    「我的女兒啊!」


    這一聲不亞於平地滾雷,饒是街上人聲鼎沸,也都在一霎那沒了響動,然後一窩蜂的朝那邊望去。


    出聲兒的是有德布莊,乃是平安縣的老字號了,不僅賣布,也兼販賣些針線頭油成衣等物,因貨真價實又周道,生意一直不錯。


    今天上午去銀樓換了銀子之後,晏驕也是在那裏為自己購買的衣物,對店中小夥計們的印象很是不錯。


    買了衣物之後,她就覺得腿腳發軟有些撐不住,這才搖搖晃晃直接進了對麵這家茶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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