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想到他身上那些傷,關了燈,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睡吧。”葉南期冷冷道:“你碰到我的傷口了。”沈度連忙縮回手,想開燈看看這突然在他心裏就成了易碎的玻璃人兒的傷勢,黑暗中,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拉住了。微光裏,葉南期唇角微不可見地翹了翹,止不住地想笑:“騙你的。”相安無事過了一夜,葉南期敏感地察覺到他和沈度間的氣氛變了。說不上是好是壞,他平生也很少同別人有其他交集,幹脆把這點詭異的氣氛歸成“化敵為友、冰釋前嫌”的前兆。要是沈度肯去提離婚就更完美了。年終公司的事太多,沈度裝了幾天無良資本家,在家裏小心翼翼地觀察照顧珍惜保護動物葉南期,還要隨時防止他炸毛,悲哀地察覺到兩人的關係好像有哪裏不對,期間積累了一堆事,還沒弄清楚是哪裏不對,助理就哀嚎著差點打爆他的電話。沈資本家做不到“從此君王不早朝”,也放不出“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豪言壯語了,灰溜溜地回公司幹活。葉南期身上的傷仍然在痛,雖然被強製性提前休假了,每天還是醒得很早。沈度也沒告訴他他得回公司了,所以葉南期下了樓,沒看到廚房裏忙碌的身影,愣了愣,還有點不習慣。不過沈度留了便利貼,字跡漂亮:粥盛在碗裏,不要出門,中午等我回來吃飯。葉南期:“……”葉南期覺得後背發毛。沈度到底是哪根筋抽了,覺得他是個易碎物品?年底事兒那麽多,他中午還能趕回來,就為了煮個飯?葉南期覺得有點好笑,把這事拋到腦後,吃了早飯,便回房間準備看看劇本。剛費勁地找出劇本,手機響了。來電是個陌生電話,葉南期盯了三秒,接通了。電話那邊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頗有威嚴感:“你好,是葉南期先生嗎?”這個聲音很陌生,葉南期確認沒聽過,謹慎地回答:“是我。您是?”“我是a市公安總局刑偵大隊隊長。”對方略微一頓,“李恒然。”那幾個小混混什麽都不知道,電話號碼也成了空號,警方一籌莫展,查不出幕後黑手,這事便擱置了。葉南期心中一緊,開始胡思亂想,聲音依舊溫和:“李隊,請問有事嗎?”李恒然道:“我想向你確認一件事。”“李隊請說,我會配合調查。”“‘葉清清’,或者說,葉湄,是你的姐姐嗎?”葉南期的表情空白了幾秒,沒有說話。李隊繼續道:“不要緊張。葉先生,有空出來見一麵嗎?”早上九點半,葉南期在一家小茶館和李隊碰了麵。來時葉南期心底其實是很猶豫的,他不確定這個李隊是真是假,如果是那些人派來誘他的呢?但想到薛向榆說的,他還是來了。李恒然今年三十四歲,當了多年刑警,即使穿著便衣,氣勢也和一般人不同,充滿了壓迫感。葉南期走到他對麵坐下,微微一笑,主動開了口:“李隊叫我出來,是想談談我姐姐的事嗎?您認識她?”李恒然斟酌了一下,低聲道:“八年前,葉清清——或者說葉湄,有個晚上報過警,那時我還是個小片警,剛好是我的轄區,這件事是我處理的。”葉南期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報警?”“到了她家,她穿著睡衣坐在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又沒說,我以為她在開玩笑,批評了她一頓。”李恒然帶著回憶,沉吟著道,“回去後我覺得不太對勁,打過幾次電話去問他的情況,她卻什麽都沒說。直到後來有一天,我看到娛樂頭條上爆出她的緋聞,她打電話,哭著求我救她……之後的事,你作為她的弟弟,應該很清楚。”葉南期當然清楚。他張了張嘴,覺得有些耳鳴,呼吸不暢:“……那你,救她了嗎?”李恒然的臉色愧疚,低下頭,沉重地道:“那時候我什麽都做不到,也沒發現有哪裏不對,以為就是個走錯路的女明星——直到後來她跳樓自殺,在此之前,她其實報過警,但是被上頭壓下了沒處理。”時至今日,李恒然還保存著那些短信,那時候他就心有存疑,葉湄死後曾經上報過許多次,想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卻沒有回應,沒多久他就被調任到a市,憑著出色的表現,一步步升任為隊長。這件事壓在他心頭,可惜縱然覺得疑惑重重,也查不出什麽,漸漸有些淡忘,直到這幾天,葉南期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當年我去過幾次你家,你媽媽情緒很激動,說什麽都不知道,把我趕了出來。後來你家搬家離開,我找不到你們,不得不聽從調令離開了d市。”葉南期沉默了許久,低聲道:“李隊,你想幫我嗎?”——我能信任你嗎?李恒然看出他的猶豫,心下頓時通明。葉南期知道點什麽,但是不信任他。他的眉目沉著,肅然道:“我想還死者一個清白。”葉南期笑道:“你信她是清白的?”李恒然道:“信。”葉南期閉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氣:“我知道的不多,回家後先把我姐姐的日記拍給你。”“不要相信除了我之外的人。”李恒然點了點,突兀地說了這句話。葉南期點了點頭,換了個坐姿,不小心牽扯到傷處,輕嘶一聲:“……逼死我姐姐的不止一個人,我懷疑他們是團夥作案。我有一份受害者名單,回去也發給你。”“行。”李恒然看他一眼,有點出乎意料,“我有過許多猜測,這次薑沅予莫名被綁架,差點被注射毒品,我猜到了點苗頭。幾個綁匪在公安局裏被關著,這幾天我一直注意著,對方說不定會對他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