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鬆鼠?沈度想不通自己和鬆鼠怎麽得罪了這位祖宗,潛意識裏想讓著點葉南期,於是道:“想吃鬆鼠肉?”葉南期:“……不想。你給我閉嘴。”沈度到底是哪個零件壞掉了。雖然懷疑沈度哪裏出了毛病,但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隔天一早,葉南期就和沈度出發去醫院。去見葉宛時,葉南期總是打扮得格外用心,甚至還去花店買了束花。沈度隱約想起很久以前葉南期也這樣出過門,當時以為葉南期是去幽會了,現在才反應過來……應該是去見葉宛了。葉南期一邊開車一邊叮囑:“宛宛很害怕陌生人,討厭嘈雜,容易生氣,脾氣上來了很難哄的。到了醫院你可以在外麵等我,或者進去了不要說話。”葉宛還沒有長大就住在了醫院,和普通女孩比起,沒有精致漂亮的小首飾,沒有上過學,沒有成堆的作業,沒有過暗戀喜歡的男孩子……眼盲與腿部的缺陷讓她自卑極了,厭惡也害怕和陌生人相處。如果八年前葉湄賺到那筆錢,能給她動手術的話,她可能會擁有這些,可是一切都是虛構,她的世界裏早就沒有天空大地,甚至連小少女該有的煩惱也沒有。葉南期像保護玻璃娃娃,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不想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他承受不起,他媽媽也承受不起。說這些時葉南期的表情格外認真,沈度點點頭表示了解,也買了一束花,小心地放在葉南期那束旁邊。葉南期怔了怔,喉嚨哽了一下,覺得有時候心細也是件挺要命的事。他居然找不出討厭沈度的感覺了,隻能憑著往昔的態度,來掩飾這一點。“怎麽了?”沈度被他直勾勾盯著,唔了聲,理了理衣服。——你要是,再討厭點就好了。葉南期收回目光,不再說話。葉宛今年才十五歲,花兒般嬌嫩又鮮活的年紀,可惜隻能整天待在病房裏,時不時接受檢查,再吃點藥,做點無謂的治療。葉南期和沈度到時,她正靜靜坐在床上,用手細細地摸著盲文。病服籠在她身上,顯得愈發的清瘦,仿佛是紙糊的,輕輕一吹就會倒了。大概是在黑暗中待久了,葉宛的聽覺尤其敏銳,葉南期輕輕推開病房走進去兩步,她警惕地轉過臉來,頓了頓,臉上忽然布滿驚喜:“哥哥!”葉南期含笑出聲:“宛宛,在幹什麽?”葉宛沒回答他的問題,蹙起細巧的眉,背脊緊繃起來,輕聲道:“哥哥,你後麵的人是誰?”葉南期猜出他媽媽應該和葉宛說過了,臉上滿是不情願,聲音卻依舊溫和,“是你嫂子。”沈度挑高了眉,看了看雙眼空洞的葉宛,還是把話憋了回去,出聲道:“宛宛,你好,我是沈度。”葉南期熟練地把花換到花瓶中,坐到床邊:“在看什麽書?”葉宛對這個“嫂子”依舊警惕,聽到葉南期說話,抱著書笑了笑,幹脆當沈度不存在:“《巴黎聖母院》。”葉南期對她看什麽書沒有意見,細細問起她這段時間的情況,有意避開關於治療上的。葉宛一一回答了,隨即反問起葉南期的情況。兄妹二人都是敏感敏銳的人,葉南期的耐心出奇的好,事無大小,都耐著性子回答。沈度坐在旁邊,看這對兄妹說話,瞅著葉南期從未對他展現過的耐心與溫柔,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大家都是失過戀的,又勉勉強強結了個婚,連個好臉色都沒給過。好歹也算半個患難兄弟,嘖。沈度不禁陷入思考。他的形象在葉南期心裏就那麽糟糕?葉南期才懶得抽空去了解沈度在糾結什麽,和葉宛說了一會兒,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斟酌著道:“宛宛,過完年,哥哥送你去國外治療怎麽樣?國外這方麵病症研究更先進,你的病很有希望治好。不用擔心,媽媽會陪你過去的。”話一出口,葉宛的笑容就掛不住了:“……那哥哥呢?”明明她的眼睛暗淡無神,什麽都看不到,葉南期還是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目光,微笑道:“哥哥會抽空去看你的。”“哥哥那麽忙……”葉宛喃喃道,“去年哥哥來看過我八次,那以後要多久,才能來看我一次?”葉南期眼眶發澀:“想我的時候可以打電話。”葉宛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有點激動:“不是因為那個!是因為姐姐對嗎!因為姐姐……”葉南期的臉色一變:“宛宛!”當年葉湄出事,他和母親都選擇不告訴葉宛,隻是紙包不住火,葉湄已經離開人世的事情瞞不住,便告訴葉宛,葉湄是生病去世的。他還特地叮囑了護士不要多說。葉宛怎麽會知道葉湄的死有問題的?他的腦子有點亂,都忘記了沈度就在旁邊,葉宛仿佛察覺到他的心聲,低低道:“我偷聽到的……好多人都在說。姐姐不是那樣的,哥哥你一定知道。我不是五歲了,你們不要想瞞我,要想一件事不被人知道,除非沒有發生過。”葉南期不欲多說,語氣沉沉的:“不是因為姐姐,是為了你。宛宛,聽話,不要多問。”葉宛咬了咬唇,有點生氣,轉過身背對著葉南期,“那你就回去吧。”隻要說服了媽媽,其他的也不必擔憂。葉南期沉默地站起來,摸了摸她的頭,讓她好好休息,便準備離開。離別的時日越來越近,他不想讓葉宛有太多牽掛。葉宛委屈極了,聽葉南期真的離開了,煩躁地翻了翻手裏的書,咬牙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