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槍打在右腿上,薛景山的人無所適從,不能朝白諭開槍,那白諭不是擋在警方前,他們就隻能任人宰割?白諭毫不在意這些人,走到薛景山麵前,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薛景山依舊不躲不閃,他站不住,半跪在地上,仰著頭,迷戀地看著白諭。周堯春連忙開口:“白諭,住手!薛景山是重要嫌犯!”白諭的動作微微一頓,側過臉,他的眼神早就死寂一片,淺淡冷漠,像是覆著一層終年不解的冰層。對上這個眼神,周堯春的巧舌打了結,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白諭卻沒立刻開槍,目光冷淡地落回到薛景山身上。他的手被沈度一槍打穿,染著血,疼痛難忍,卻硬是伸手,去拉白諭的手。白諭沒有躲開,也沒有去回應。他盯著冰冷的槍口,靠在白諭的腿上,笑得開心:“好久沒碰你了,你的手還是這麽暖和。阿諭,怎麽不開槍?你恨了我這麽多年,和我同床共枕時,無數次想對我下手對吧……”白諭用槍頂開他的腦袋,眸中沒有情緒,平靜地道:“薛景山,你真惡心。”“因為我夠髒,才玷汙得了你。”薛景山低低笑著,那隻手輕輕地敲著他的手,“阿諭,告訴你一個秘密。剛剛我沒有開玩笑,看這隻控製器……一按下去,附近就會開始連環爆炸。葉南期還以為我想帶你走……我確實想帶你走,我去了地獄,也要拉你下來。”詛咒般的喃喃低語,環繞在耳側,是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的陰影。話音未落時,薛景山另一隻手已經按下了控製器。白諭來不及阻止,附近突然山崩地裂般猛地一晃,巨大的爆炸聲轟然響起,仿佛穿透了一層層牆麵,席來一股熱浪。周堯春大罵一聲“操”,扯著嗓子吼:“撤離!”薛景山的人沒料到老板真的按下了控製器,再多的錢也買不回自己的命,當即有人拔腿就跑。葉南期站不起來,沈度小心地將他挪了挪,想將他抱起來。越過沈度的肩頭,葉南期無意間望到一管冰冷的槍口,瞳孔一縮,腦子裏還沒清晰的想法時,身體已經有了下意識的動作。他猛然一把撲倒了沈度,發出一聲悶哼。槍的響聲並不陌生。開槍的是那個帶葉南期來的男人,白諭瞳孔一縮,似是怒不可遏,對著那個男人的腦袋就是一槍。薛景山惋惜道:“這可是陪我一起長大的手下,阿諭,你可真是狠心。”這邊的動作絲毫沒影響到沈度,瞬間的惶恐已經奪走了他的思緒,連遠處的爆炸聲和周堯春的嘶吼都在變遠,仿佛是熒幕上格格不入的背景音。沈度的腦子有幾秒的空白,才遲疑著,小心翼翼地發出聲:“……南南?”葉南期咬著牙沒吭一聲,半晌緩過來,身子微微顫抖:“我還沒死……沒被我壓斷腿就走,愣什麽神……鬼知道這兒什麽時候爆炸。”沈度不敢看剛才那一槍打在哪兒了,抱起他就往外跑。空蕩蕩的破舊倉庫中隻剩下白諭和薛景山,薛景山的臉色格外蒼白,卻笑得更燦爛了:“都十幾年了,你還是沒變。我當初一眼就看上你了,其他人都會變,內裏都惡心,隻有你不一樣。”白諭靜靜地看著他不語。爆炸聲越來越近,似乎延伸到了這邊。薛景山道:“清淨,那些人都走了。他們不配在這兒給你陪葬。阿諭,你擺脫不了我的,死都擺脫不了。”他低頭親吻白諭的衣角,偏執得神經質,“我們一起死在這兒。”地上轟地動了起來,仿佛爆裂的火光下一刻就在突破地底席卷上來。良久,白諭忽地笑了:“你喜歡我?”薛景山道:“我愛你。”白諭踹開了他,踩在胸口,冷著臉幾槍打下去。落在他的腿上手上,卻沒一槍落在致命處。隨即白諭丟開的槍,俯身抱起薛景山,往倉庫外走去。薛景山一怔,不知道白諭想做什麽。這種疑惑在白諭將他抱到倉庫外,放下後轉身往回走時變成了無邊的冰冷與恐懼。“……回來!”薛景山動彈不了,眼眥欲裂,幾乎要瘋了,“白諭!白諭!你他媽站住!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白諭沒有回頭。他從來不肯回頭看這個說著愛他,卻把他拉入地獄的人。火光烈烈時,纖長的人影迎著火光,踏入死亡之地。下一瞬,就被爆炸與火光徹底吞滅。剛剛歇了一陣的小雨又下起來了。葉南期的意識不太清晰,腹部劇痛,除了薛景山踢的,還有槍傷。小雨淅淅瀝瀝,天色昏黑,沈度看不清他傷了哪兒,隻能祈求似的,一遍遍的低聲哄著他:“南南,不要睡覺,救護車就在前麵,馬上就到了……”他害怕得說話時聲音都在微微發抖。葉南期從來沒有這麽虛弱過,身體很冷,靠在沈度懷裏,才感到一絲暖意。他開了口,用他所認為的最大的聲音,實際上卻很微弱:“沈小度,換我保護了你一次……”不知道沈度有沒有落淚,雨總是能遮掩許多事情與痕跡。他紅著眼眶看葉南期,低聲道:“嗯,南南真棒,待會獎勵你好不好?看看天……南南,看看天,再看看我,今晚看不見星星,但是我在。”葉南期閉上眼,喃喃叫了聲“姐姐”。身後又傳來轟然的爆炸聲,不知道是附近哪兒遭了秧。葉南期勉強睜眼,看到小雨中連成一片的火海,不知道白諭有沒有跑出來。他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到了哪兒,周圍有很多人聲。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醒不過來了,想對沈度說的話很多,卻又說不完,急切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沈度小心地將他放到救護擔架上,俯身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