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真天君努努嘴,顯然很是滿意,點頭道:“不錯,下一個。”


    臭鼬妖仿佛重活了一次似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道:“多謝天君不拍之恩。”說完,趕緊軟著腳走到一邊,一旁候場的小妖趕緊伸手扶了一把,讓他跪在旁邊。


    臭鼬妖連連喘氣,身子微微顫抖,終於,又挺過來了。


    這時候,等在一邊的皺皮鬼走上前來,雖然心裏還是害怕的,但想著有人撐腰了,也就有了些許底氣。


    “天君,今晚有特別節目,先讓這些小妖下去準備一番如何?”


    北真天君微微抬眸:“恩?”


    皺皮鬼“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身子抖著道:“是我們攸寧女君回來了,說給你準備了特別熱鬧的節目,但是隻能讓天君一人看,所以讓我們都退下去,天君不信可以問她。”


    北真天君身體舒展,抬起長腿,將赤足搭在榻幾上,道:“好啊,都下去吧。”他唇角微笑著聽著妖怪連滾帶爬的逃出去,心想著,今晚應該會比往常更有趣一些吧?


    恰在此時,前堂的燈火在一瞬間熄滅了。


    一陣薰風徐徐吹來,由遠處傳來悠揚的曲聲。


    北真天君微挑眉梢,安雅從容的自軟榻上站起身來,赤著腳走出了前廳的木門。


    攸寧站在水麵上,身穿著湛藍色的衣裙,一頭墨發鬆散的披在肩上。月光仿佛一道強光打在她身上,她的裙角在晚風的吹拂下翩翩欲飛。


    她抬起手腕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霜白的手臂,腰肢順勢一擺,赤著的雙足淩空而飛,腳尖撩起一片水花。


    北真天君仿佛被速凍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胸口的心髒,“砰砰砰”激動的跳躍著。


    “別暮。”


    三界神仙,唯有他不懼天地,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念出她的名字。


    她指尖輕挑水麵,平靜的水麵泛起漣漪,一連串的河水憑空漂浮起來,握在她手中,化成一柄冒著森森寒氣的冰劍。


    她原先便是使劍的,隻不過,因為厭惡那個人,而放棄了用劍。


    她知道自己並不絕美,但也知道,她自來帶著一股清媚姝豔之氣,舞劍的模樣自信而張揚,這狂妄的張揚,是別的女仙都沒有的。


    便是這樣奇異的魅惑,至少可以讓他放鬆警惕一瞬間,隻需要一瞬間。


    北真天君看見她以極快的速度,調轉劍尖,直衝著自己胸口刺來。


    當劍尖距離他僅有一毫之離的瞬間,世間仿佛靜止了。她停頓在半空中,北真天君揚起雙唇燦然而笑。


    “你。”說了個你字,他笑得更加燦爛,那熟悉的目光,仿佛看著久別重逢的親密朋友一般。


    攸寧困惑了,他是神仙,可為什麽,他見到她的反應卻這麽友善,她隱約覺得有些虛幻感,仿佛,仿佛自己與他相識已久了一般。她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唯有這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觀察他,想要從隻言片語中找到一絲記憶。


    他笑著拱拱手,蒼白的瘦臉揚起光輝,道:“你還真是不死不滅的!上回聽聞有個女修咬掉了太白那老家夥的耳朵,那時我便有些詫異,還想著有機會要來看看,卻沒想到就是你做的。”他自言自語的接著道:“真沒想到,你竟然躲在這兒?”


    “也好也好,今後不但有樊離護著你,便是本天君也會拚死護著你。”他微微頓了頓,遲疑著,開口道:“離樊離遠一些得好,有本天君在定能護你周全。”


    攸寧蹙眉道:“天君此言究竟何意?攸寧不過一介女鬼,當不得天君如此厚愛,若你真心要幫助我,那便少找些麻煩,不要再玩弄我們店中的小妖鬼魂了。”說著,她想要動彈,卻發現自己仍然被他定在半空,不滿的輕哼了一聲。


    他微微頓了頓,後知後覺的發現那人正被自己定在半空中,他雙頰微微泛著緋粉,羞澀的道:“不好意思,忘了你還沒覺醒。”


    他略抬腳尖,將半空中氣的咬牙切齒的姑娘放了下來,然後慢條斯理的將她手中的冰劍扔回河水中。


    “噗通”一聲,劍入河水,一切恢複的往常。


    攸寧抿著唇,不由分說的掐了個訣,引來旱雷。


    天空中隆隆作響,北真天君卻像沒事人一般,抬手拉著她的衣袖,笑著道:“和我說說,你是怎麽複生的?也走了輪回道的嗎?”說了這話,又自己否定道:“不可能,天界的人怎麽可能讓你走輪回道呢,你該是奪舍了吧?”


    攸寧瞪著他,一邊想要甩開他,一邊看著天空中的雷紋。


    這家夥一定是故意的!


    說話之間,旱雷滾滾而落。


    攸寧一蹙眉,將他撲倒,隻聽“砰”的一聲巨響,一個雷正好劈在方才兩人站著的地方。


    北真天君仿佛沒察覺一般,接著絮絮叨叨的道:“哎哎,你不知道啊,你走這些年,我可要無趣死了,幸好,幸好你回來了,怎麽樣,手癢嗎,要不要一起奏一曲?”


    眼看著又一個雷滾下來,攸寧反手抓著他的雙臂往旁邊一滾,又一個雷劈在不遠處。


    “剛才聽那女鬼說你這輩子叫什麽?攸寧是不是?”他很不滿意的搖頭道:“不好聽,你是別暮,隻能叫別暮,叫別的都不是你了。”


    轉而一想,道:“覺醒之前叫別的也無傷大雅,不過想來天界那些人早就知道你複生了,也不敢再來殺你一次,叫什麽都無所謂了,不如你改回去名字吧?”


    攸寧現在隻想著自己逃命卻又不得不帶著這個累贅,她惡狠狠的瞪了這人一眼,劈頭蓋臉的罵道:“你這話癆天君,沒看見雷劈下來嗎,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麽!”


    北真天君笑著道:“不怕啊,那點小東西又傷不了我,你自己的東西,你怕什麽?”


    說著,他掐了個訣,彈指一揮,天空寂靜如常,雷紋消散。


    攸寧卻像是劫後餘生一般,長舒了一口氣道:“差點被你害死。”


    “別逗了,你又死不了。”北真天君鬆開她的衣袖,拍拍屁股站起身,道:“哎?你這次怎麽看起來那麽蠢?”


    這不是頭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麵說她傻了,她撇撇嘴道:“呸!你才蠢笨。”


    北真天君仿佛靈光一動懂了什麽似的,問道:“也難怪。”


    攸寧狐疑的看著他:“難怪什麽?”


    北真天君眯著眼睛,溫文安雅的一笑,道:“等你覺醒就明白了,你不用自卑,腦子不夠用是暫時的,以後就好了。”


    他抿著唇,似乎非常的滿足,抖抖長衣袖,道:“好了,不鬧你了,明兒我去尋你,咱們接著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躍上了二樓,進了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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