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下到半山腰,正遇上負手而立,獨自散著酒氣的陸離。


    “老板,你來尋我嗎?”


    陸離口舌幹澀,心中仿佛被一團野火灼燒一般,轉眸看著攸寧,雙眼隱約壓抑著不明的火種。


    枸杞湯,虎鞭酒,任誰喝了也受不住這無名之火啊!


    他控製著,控製著,嘴角略微抽搐,道:“站在那,不許過來。”這一開口,攸寧怔住了,他的嗓音嘶啞,充滿了曖昧,雖然讓她不要過去,但卻似乎在引誘她走近一般。


    攸寧略微靠近一步,陸離下意識的往後撤了一步:“不許過來。”


    攸寧略歪歪頭,笑意盈盈的道:“怎麽了?”


    “不許說話!”


    攸寧住了嘴,逾發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這是怎麽了?


    陸離微微垂眸,默念著經文清心靜氣,近日逾發的不能控製自身,是已經產生魔障了嗎?似乎,應該離攸寧遠一些,他仿佛看見前麵的萬丈深淵,不知是否該踏過去。


    攸寧站的累極了,見他正蹙眉閉眼,悄然的靠了過去。霜白的小手搭上他的脖頸,靠在他耳邊,嗬氣如蘭:“老板,我們,回去歇著吧。”


    陸離身子忽然繃緊,身體中似乎有無數的熱流凝聚在一處,堅挺火熱...


    他抬眸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的眉眼妖冶,嘴唇,嘴唇柔嫩嫣紅,一瞬間,什麽理智都蕩然無存了,他垂頭吻上她的唇。


    他的身體冰涼,她卻那麽溫熱。


    他不自覺的抬起手,擁住她的背,她的線條那麽曼妙,他的手不敢動彈,隻是唇舌輕巧的撬開她的,長驅直入。


    她的身體軟成了一灘水一般,在他的臂彎中沉淪。


    今晚,老板怎麽這麽急色?


    難道藥膳和虎鞭酒有效果?


    不舉,治好了嗎?


    他猛然打橫的抱起她,足尖輕點,一躍而起。


    腳下的山川啊,河流啊,草原啊,在夜風的吹拂下,紛紛歡笑著。


    頭頂的月光迷醉,星光璀璨,偶然飄過一片薄雲,遮住了月亮的半張臉。


    耳邊漸漸傳來水聲,他懷抱著她,俯衝者,直直的紮進水中。


    冰涼的水從四麵八方湧來,陸離頭腦終於清醒少許,眼前的少女粉腮紅唇,臉上被飛濺的水花暈濕,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閃耀。


    “老板,你怎麽了?”


    陸離喉嚨微微滾動,在水中抱著她的身體,呢喃似的道:“攸寧,我並未成佛,不要再引誘我。”


    他說他還不能徹底斬斷七情六欲?


    攸寧輕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涼風吹過,她身體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擁抱著她的懷抱太過攝人心魄。


    她喜歡他,喜歡上了這個,眸光似佛的男人。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因為什麽,她竟全然不知。就算現在頭腦無比清楚,從初次相見開始一一回憶,她仍說不清楚,究竟為什麽。


    對他的熟悉感,恍若隔世,一發不可收拾。


    耳邊的水流聲沒有間斷,如同時間,奔流向前。她想要讓水不再流,風不再吹,時間停在此刻,就這樣二人緊緊相擁在水中,沒有度人,沒有度鬼,沒有血衣魔修,沒有三百年前,沒有尋找墨瞳,沒有陵光,沒有聖哲,隻有他。


    她靠近他,真的是為了打探什麽消息嗎?


    那現在的心酸是因為什麽,這種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淹沒的感覺,是什麽?


    “老板,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陸離略微睜開雙眼,端詳著眼前的少女,她的麵色有些尷尬,甚至是無地自容。


    她說,我想,我愛上你了。


    他仿佛聽見世間最美好的一句話,呆怔著看著她。他該怎麽回應她才好?往事再重演,他該怎麽辦?


    她泯然笑道:“不要為了度我而出賣自己的心,若你失了本心,我會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你來,也承受不起你走。”


    她將霜白的小手置於他胸口,緩緩的,一點點的推開他,決然的轉身,淌著水走上岸邊,如同孤魂野鬼般的離去。


    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無法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僅僅是為了複仇,為了探聽消息而勾引他。或許在更早更早之前,她就應該承認。


    她,是真的愛上他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她太了解自己了。她這樣的人,怎會因情愛而放棄報仇?可他,真的能容人去殺人嗎?


    即便那個人是她。


    若今日再不放手,她會沉溺在情愛之中,如深陷泥沼,無法自拔。


    他是光明的存在,永遠一身凜冽風骨,她怎能將他拉下地獄?


    正如她所言,她承受不起他來,也承受不起他走。她身上有太多謎題沒有解開,更有太多的仇怨沒有嚐報。


    她來了,他接受了,她察覺到自己失了心,便要退出了。


    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瀟灑,推開他,就如他也曾推開自己一樣,即便她是世人口中的魔女,她也是會痛的。


    隱隱作痛,仿佛一塊巨石擠壓在心頭,綿綿長長,噬骨,灼心。


    陸離站在原地,沒有去看她是怎麽離開的。一切都偏離了自己所期望的,他應該度她的惡,怎麽就,怎麽就控製不住自己了呢。


    現在,若說再讓一切恢複到原來,還來得及嗎?


    善惡業鏡中的第十日。


    別暮喝了許多酒,她手腕輕轉,手提玉壺,淩空將酒倒在口中,酒水自細小的壺口懸濺而下。她的醉眼迷離,酒水濺到她唇邊,順著唇角,沿著細白的脖頸流下來。


    “今日就是最後一日。”


    他心中像被什麽紮了一下,心髒狠狠的一窩,抬手奪下她手中的酒壺。


    “飲酒令人失心,不要再喝了。”


    別暮手拄著下巴,鳳眸輕輕一眯,紅唇微勾調笑似的,緩緩的道:“你還如剛來時一樣,這麽的,清心寡欲,超然物外。可惜,你並未度化我,梵離,你怎麽辦呢?”


    他捏著青玉酒壺,遲疑了一瞬,然後垂眸而笑,將壺放在榻幾上。淡然的道:“沒能在十日內度化你,是我修行不夠,梵離,甘願以命相陪。”


    他左手攏著素白的衣袖,攤開右掌,柔和的銀光閃過,一把長劍赫然出現在他右掌中。他的白衣如雪,翻轉的袖口如同天邊的淡雲,猛然的劍光一凜,刺向自己喉間。


    鮮血霎時間迷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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