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攸寧真正的用意並不在此,她也不想讓安歌明白。


    她散播出去的,說那件寶物在安歌手中,借此讓釋天不敢輕易動安歌。而此番自己與安歌的婚事昭告三界,是為了讓釋天確認安歌對她情根深種。


    如此一來,她的位置就不同了。還未覺醒的、無害的她變成了釋天手中的棋子,牽製安歌的棋子。釋天會找人來攪局,不讓她嫁給安歌,就是怕他們表麵做戲,暗地裏結盟。


    展目向三界看去,能讓釋天放心與攸寧接觸的人,除了陸離還有誰呢?可是她壞呀,偏偏不讓釋天輕易得逞,定要讓他急夠了,再尋找機會“萬般無奈”的推掉婚事。


    現在嘛,她沒有覺醒,就是被安歌妖君風流不羈所迷咯,婚事在半年以後,釋天還有的是機會來攪合,她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釋天他倒是想要直接把她和安歌都給滅了,又怕藏在暗處的那件寶物會毀了清虛界。


    嘖嘖嘖。


    連攸寧都替釋天頭疼呢。


    安歌撇嘴道:“罷了,罷了,你真是執拗,大概我這次又來晚了。”


    攸寧一時氣結於胸道:“烏鴉嘴,還盼著本尊再死一次不成?”她一拂袖,往回走去。


    安歌輕笑著吐吐舌頭,她脾氣似乎好多了,若放在以前,一定是話還沒說直接甩了一劍過來。


    攸寧推開門,走進房中,信芳急忙迎上前來,她轉眸看著一頭黑發垂在眼前,身穿一身血衣的男子,對著信芳擺擺手道:“去請陸離過來。”


    “是。”信芳轉頭出門,正在門口碰上陸離。


    陸離微垂雙眸道:“下去吧,這裏沒事。”


    信芳揚起笑容,豎起拇指,側目看看房間裏,低聲道:“還是老板靠譜。”


    陸離輕笑擺擺手,走進房門去。


    血衣的男子抬眸看著攸寧,一雙眼睛不停的“咕嚕咕嚕”的往外冒血,血流太快,竟然凝成血泡來。


    攸寧眼看著坐榻都染上血,滿屋子的血腥味,氣的直嘬牙花子。


    陸離繞過屏風,走上前來,唇齒微微顫動,一道道散發佛光的經文自他唇邊溢出,隻見他雙指並攏,手腕一轉,勢如疾風般的指向男鬼。


    經文自男鬼的額頭沒入識海,呆怔的瞅著陸離,卻不再冒血。


    “又是凡人界。”攸寧蹙眉。


    陸離點點頭道:“請問女君,是否需要我隨你去?”


    攸寧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當然要。”


    “不推開我?”


    攸寧斜睨他一眼,理直氣壯的道:“你普度天下眾生,我掃盡世間不平,為何推開你?”


    陸離輕笑著腹誹,嘴硬。


    二人帶著男鬼,踏著夕陽朝凡人界而去。


    天色漸暗,雲層瑰麗,殘陽如血,照的揚州城外的“玉帶河”水麵染就通紅。


    水鳥在遠處江麵低飛,不時發出清脆的鳴叫聲。


    水麵之盡頭,晚歸的漁舟緩緩擺動船槳,漁歌晚唱,隨波逐流。揚州城內,幾縷煙火味嫋嫋升起,百姓人家的米菜香味鑽進鼻間,讓人倍感溫馨。


    近來宵禁森嚴,才剛黃昏,往日客滿門庭的張家酒廬便要打烊了。


    二人帶著一鬼走進了酒廬中,老板娘在櫃台後麵抬眼看看,歉意的笑笑道:“三位客官,不好意思啊,宵禁管得嚴,我們要打烊了。”


    陸離越過她的嫋嫋身影,看向那櫃台之上的青色秀蓮紋燈籠,眉心微微蹙了一蹙。


    老板娘察覺到他的目光,微笑著自袖口中拿出了火折子,拿開燈罩,點燃了燈籠。樸素的小小酒廬中,這盞精美的燈籠真是紮眼。


    陸離抬眸看向她,眉心微蹙,道:“淨心水器,莫不影顯,常現在前。但氣濁心之人生,不見如來法身之影。”


    陸離說:幹淨的水器,無論何時都能顯現物影,清晰的呈現在人們麵前。破器,心濁的人生,卻不能呈現出同樣幹淨清晰的真如法性之影。


    老板娘怔怔的看著陸離,仿佛遇到了神經病一般,微笑著道:“客官,是嫌燈籠不夠亮?”


    攸寧看看陸離,又看看那老板娘,一抿唇道:“老板娘,我們初到貴寶地,想在你這歇歇腳,你就把門關了吧,給我們上壇好酒,我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


    老板娘微微蹙眉一瞬,蹬著時下流行的木履走了出來。


    攸寧一拍儲物袋,將一片金羽毛拍在榻幾上:“可以嗎?”


    老板娘眼光一亮,連連點頭道:“可以,可以。”然後將金羽毛收進了荷包裏。


    她轉身來到門前,一個穿著素淨卻不失華貴的妙齡女子,一頭撞在她身上。


    老板娘抬眸看了看她,詫異的道:“這位是,是...”她覺得眼熟,卻還是沒叫出名字來。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老板娘一眼,魅惑的一笑,扶扶鬢邊的發簪,端起了手臂,矜持的道:“我是菊川居士的妻子。”


    菊川居士,揚州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那可是舉足輕重的大詩人!平生愛菊成癡,家資豐厚,妻妾成群,那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呢。


    怪不得她覺得這女子眼熟,菊川居士成婚那日,她還上門去送過酒,和這位新夫人有一麵之緣呢。


    她仔細看看她,卻見這夫人年輕又好看,特別是眉心貼著的花鈿,真是精致優雅,又平添媚意,好看,好看。


    “夫人快請進。”老板娘熱絡的招待著。


    正在此時,一個身穿素衣,幹淨樸素的青年男子走進門來。


    這人老板娘是認識的,揚州城唯一的皮匠,活計一等一的好,年紀輕輕卻愛喝一口,是店中的常客。


    “李兄弟,今兒還是打半斤杏花酒,再切半隻雞帶走?”老板娘笑著問。


    李皮匠搖頭道:“不了,今兒沒活兒,我就在這喝兩口。”


    老板娘收了攸寧的金子,那菊川居士家的婦人惹不得,兩夥人都不好攆出去,算了算了,關上大門,官差也管不到。於是便將李皮匠請進了門,再門口左顧右盼,確定沒人看見,便雙手一合,把大門關緊了事。


    此時,夕陽漸漸沉入江底,一輪半弦明月由揚州城外的“玉帶河”上徐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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