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平金征戰沙場,曆經血雨腥風,滿懷喜悅的回到了洛陽已經是第二年。人們漸漸的淡忘了那個富可敵國的雲清池,把走失的季王當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


    十裏長亭,沒有他的影子,隻有一鼎烹得美味的炙羊肉,不知是誰安排在那裏。


    她相信,他一定還在人世,於是變坐在亭子裏等著他,等著他不知何時突然冒出頭來嚇她一跳。


    春去秋來,花平金氣惱極了,她決定自己去尋找他。


    攸寧這時才道:“你已經離魂二十七年,陽世的肉身壽命已到,所以,你回不去了。”


    花平金怔怔的點點頭:“原來,已經二十七年了,我怎麽覺得才出來一會兒呢?”


    她笑問:“徒然虛度了二十七年,後悔嗎?”


    花平金搖搖頭:“可惜沒能尋到他,終究是意難平啊。”


    這時候,房門外傳來了不急不緩的敲門聲,信芳揚聲道:“老板,他來了。”


    陸離微笑著道:“讓他進來吧。”


    房門打開,外頭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恰如當年大婚之日。伴隨著雨聲,一個男人轉過屏風走了進來。


    吊死鬼怔忪的看著花平金,他沒想到,他竟然等到她了。


    他伸長的舌頭轉瞬之間收回了嘴裏,淡淡的金光之中,揚起一個不痛不癢的笑容:“金兒真是狠心,竟然隔了二十七年才尋到為夫,真讓為夫好等啊。”


    花平金半張著唇,一把將他抱在懷裏,雖然,他高她一頭,但卻無比享受她的擁抱。


    “無賴,你這個不守信用的無賴!”


    雲清池問道:“怎麽?難道你歸來之日,酒樓沒送炙羊肉來?”


    “什麽酒樓?”


    雲清池笑著搖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不對!”花平金怒目而視道:“我懂了,那些炙羊肉,都是從酒樓訂的對不對?我就納悶,你的馬怎麽可能比我的快那麽多!”


    雲清池回手將她抱在懷裏:“好金兒,莫急莫氣,這不是你的錯,何必氣壞了自己呢?”


    “你這個!”


    雲清池抬眼看向陸離,微微一笑:“多謝老板,我終於等到她了。”


    陸離微微頷首道:“你二人還剩十世姻緣,放心投胎吧。”


    雲清池微微點頭,他垂眼看向花平金,手指撫撫她淩亂的發絲:“金兒,為夫要投胎了,我終究還是接到了你。下一世,你可要早些認出為夫,莫要蹉跎歲月。”


    花平金聽不懂他的話,卻看見一群怪人走進門來。牛頭馬麵等人紛紛與陸離和攸寧見禮,轉頭就要帶走雲清池。


    花平金一抖紅纓槍,擋在雲清池麵前道:“你們讓開,再敢上前,別怪我手下無情!”


    雲清池看看陸離,又看看牛頭馬麵,微笑著拉起了花平金的手,緊緊的將她的小手攥在手心裏:“跟為夫一起走,咱們一起走。”


    花平金扁了扁嘴:“我不許你先投胎,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不要。”


    雲清池伏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花平金一喜:“你說真的?”


    雲清池笑道:“為夫何曾騙過你?”


    花平金上下打量他:“諒你也不敢。”夫妻二人,終於跟著一眾鬼差走出門去。


    都說下雨天娶媳婦兒,那媳婦定然是個悍婦,事實的確如此。


    攸寧側目看向陸離:“吊死鬼方才說了什麽?”


    陸離低低的笑了笑道:“他早就打點好了那些鬼差,他們都不必喝迷魂湯,而且會投胎到兩戶相鄰的人家中。”


    攸寧無奈的笑了笑道:“管理鬆懈也有這樣的好處。”


    陸離搖頭道:“可他們不知道,這兩戶人家是世仇。下輩子,他們還有得鬥呢。”


    攸寧半點也不懷疑,地府的人向來是隻說一半話,但隻要他們能重逢,她相信,他們會打破一切桎梏的。


    他緩緩的道:“萬法唯心,一瞬便是永恒。這是他們的造化,他們會化解的。”


    攸寧欣然而笑:“是,一定。”


    皺皮鬼站在水邊的圈椅邊上,頭一回笑的真誠,雲清池轉眸給了花平金一個安心的眼神,走上前去。


    “我等的人來了,這就要走了。”說著話,他又轉眸看向花平金,露出璀璨的笑容。


    皺皮鬼輕歎一聲氣,笑著回道:“真是個美麗的姑娘,願你們來生還能相守。”


    雲清池笑了笑,拍拍皺皮鬼的肩膀道:“當初陸老板不是說過,你等的人也快來了,別急,再等等。”


    皺皮鬼點點頭笑道:“來這兒的人,大抵都心中愁苦。你這年輕後生,快快離去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雲清池露齒而笑,拱手行了個禮,轉身拉起花平金,隨一眾鬼差出門而去。


    皺皮鬼看著他們的背影一時間心中豔羨,一雙渾濁的眼睛含著一絲淚光,自言自語的道:“老頭子,你可要活的長久些,我會耐心等你的。”


    人怕孤獨,鬼也一樣。


    天空逾發黯淡,淅瀝瀝的小雨漸漸轉大,雨滴落在樹梢順著翠綠的葉脈掉在塵土之中。水麵上的浮鴨成群結隊的朝著遠處蘆葦間遊去,幾聲蛙叫伴隨著落水之音,隨著雨勢越來越大,水麵升起一層淡淡的水霧,構成了一幅雨夜之圖。


    且說追趕安歌而去的諦聽來到了凡人界,他設想了無數個和這隻蠢貓重逢的畫麵,但卻都沒想到過他眼下自己的窘境。


    他站在凡人界一處花樓門外,身邊胭脂香氣幾乎要將他淹沒,十幾位鶯鶯燕燕圍繞在他身邊,一條條染著香氣的帕子輪番飄在他眼前,真正的目不暇接啊。


    “哪兒來的如此俊俏的小和尚?你來逛花樓,家師父知道嗎?”


    又一個打扮豔麗的女子甩著手帕,捏著尖細的嗓音調笑道:“小師父,你好漂亮啊,來我房裏,姐姐教你做男人,好不好?”


    諦聽渾身一顫,心中念了無數聲“阿彌陀佛”,然後沉聲冷臉道:“我是來尋人的,你們可見過一個自命風流的男人來過這裏?”


    “嗬嗬。”一眾女子笑的花枝亂顫,一個紅衣女子笑道:“小師父,你抬頭看看咱們的匾額。”


    諦聽聞言果然抬頭看去,花樓三層高,匾額上書三個大字,他下意識的念道:“流花樓。”


    “小師父,我們流花樓可是濱州最大的花樓,你可知道為什麽呀?”紅衣女子又問。


    諦聽抬眼看看她,這女子麵如霜雪瑩潤,雙眸略微吊起,右眼眼梢生著一顆小米大小的黑痣,一雙飽滿的紅唇微微一抿,笑容勾魂。


    他微微蹙眉,略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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