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西方異界那一道強光升起,陸離嘴唇微微顫抖,手中的茶杯一鬆掉在了地上,茶水淋漓染出一片水漬。


    諦聽與安歌一路從白澤仙宮找回了蜉蝣客棧,卻仍然一無所獲,待到白七絕傳音符傳來,告知其儲物袋並未找到之後,安歌與諦聽心中咯噔一下,終於意識到了,儲物袋竟然憑空消失了!


    二人相商不下,唯有去找攸寧與陸離想辦法。


    說明來由之時,攸寧神情一滯,心下一沉幽幽的道:“阿醉...還在嗎?”


    樓下,信芳心念微微一震,揚唇而笑,他成功了。


    一桌客人正好用完了飯,召喚道:“夥計!算賬!”


    信芳趕緊拿起高台上的賬冊看看,慌慌張張的跑到客人麵前:“三塊下品靈石。”


    客人微微蹙眉道:“白蛇不在了你們怎麽也不再請個夥計,哪有跑堂的兼著算賬的道理。”


    信芳眼眸一凜,不過一瞬間,又轉而和善的道:“客官說的是。”接過了三塊靈石,送走客人,信芳轉眼看看前廳高朋滿座。


    恍然看到那櫃台後麵還有一個穿著素衫的冷峻男子,他垂著頭,一手飛快的撥弄著算盤珠子,一手不知在寫畫著什麽。


    他微微一笑,目光柔軟的一塌糊塗。


    他默默的收拾碗盤,半個時辰後,轉身朝二樓走了上去。來到二樓最末尾的那間房門前,疊指叩門。


    眾人轉眸看向門口,攸寧衣袖一揮,房門“砰”的一聲大開。


    信芳停頓了半息時間,挺直了腰背半絲妖媚不見,朗然進門。


    攸寧勾唇看著他,微笑著問道:“阿醉呢?”


    信芳微揚下巴,聲音如同玉打冰鑿般清亮,緩聲道:“我放走了。”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以真容真音對人。


    縱阿醉離去,玄武真骨精血遺失,下麵的便是不必再說了。


    諦聽遲疑的道:“方才離開客棧前,信芳曾差點摔倒,本座扶了他一把,當時場麵混亂。”


    安歌麵色一寒,條然上前,一把抓住信芳衣襟暴怒道:“你這小妖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到本大爺頭上,你真是嫌命長了!”


    諦聽卻問道:“沒有修複肉身的法門,她要那玄武骨血又有何用?”略遲疑一瞬接著道:“除非,你知曉妖族流傳的重塑肉身之法?”


    信芳被安歌緊抓著衣襟,脖子後傾,側目看著攸寧笑著道:“一千年前你毫不留情的殺了之玄上神。我真傻,直到前幾日太白仙君隕於地府紅蓮業火才明白,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可笑我居然還曾試著原諒你,今日我毀了你重塑肉身之念,你恨我吧?反正已經殺了那麽多人,也不必再惺惺作態假做好人下去,來啊,殺了我吧!”


    陸離躊躇著,思量著,不斷的說服著自己。


    他始終不想過多的去了解她私下裏做的事情,說服自己她做事自有自己的考量,甚至拒絕用法眼去刺探她心中深藏的秘密。


    可當信芳將話挑明,他再也躲閃不得。恍然被什麽擊中了一般,他轉眸看向她,那雙清亮璀璨的雙眸帶著與生俱來的悲憫。


    聲音輕若呢喃問道:“別暮,太白仙君究竟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釋天怎會讓他自絕於紂絕陰天宮,這無異於與酆都大帝擂鼓邀戰,他本不至於如此的。”


    攸寧眉心微滯,目光毫不退讓的迎上他的眼神,緩緩的站起身來,抬眸看向窗外,聲音沉著冰寒的不帶一絲情緒道:“猜不到麽?還是想聽本尊親口承認?”她忽而轉眸看向他,嫣紅的雙唇揚起晦暗不明的弧度,毫不猶豫的道:“沒錯,太白仙君是我的人。”


    她的雙眸如同一雙凜冽的寒劍,陸離看著這樣冰冷的她心頭不自覺的一窩,他幾乎能夠確定,若他反感或質疑,她絕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陸離抬眼看向信芳,問道:“如此說來,千年以前,你親手殺了之玄上神,便是為了安排他的父神太白仙君蟄伏於天帝身邊?”


    攸寧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的道:“我早已提醒過你,你忘記那夜的夢境了?原來你並非是支持我的做法,而是根本從未相信那是真的,對嗎?”


    “對嗎?”她目光炯炯,毫不退讓的看著他,帶著一絲期待,一絲驚慌。


    陸離蹙緊眉宇望著她,又問道:“所以,你當真為了讓北真天君死心塌地,因而利用紫瑛,不顧她懷胎體弱給她下了毒?為了讓太白仙君蟄伏於天帝身邊,殺了他的兒子?為了收服酆都大帝,讓太白仙君假做天帝之令而監視他,甚至自絕於他麵前?”


    一連三問,攸寧寬袖中的雙手漸漸握緊,直至指甲嵌入掌心,神色不改反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何不可?隻許釋天大逆不道,不許我謀劃算計?”


    陸離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不可置信的望著她,他咬緊了牙關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追問道:“我呢?尊駕與我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麽驚天計謀呢?”


    攸寧垂眸看向他拉著自己的手,這雙溫柔拂過她眉眼之間的手,修長而骨節均勻,如今手背卻暴起青筋恨不得將她的手折斷。


    “你的妙蓮心沒有告訴你?你的法眼瞎了嗎?你能看透世事卻看不透我的所作所為?梵離,你憑什麽認為本尊可以原諒你的背叛,你可知我有多恨你!”她抬手拔下了發間的白玉簪子,一把摔在了地上。


    “哢噠”


    簪子應聲碎裂。


    陸離垂眸看著那斷成兩截的白玉簪,仿佛碎的不是簪子,而是他們之間努力維係的感情。他的手條然一鬆,倒退了兩步,失魂落魄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一邊點頭一邊自嘲的笑著:“沒錯,沒錯。”他長歎一口氣,接著道:“你當真是仙魔共主,這三界間無你所不用之人,無你所不謀之事,釋天哪裏是你對手,這天帝合該你做。”


    攸寧微揚下巴,笑容不改,緩緩的道:“梵離,不要用這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本尊,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是否還要與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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