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鐮刀弦月,喃喃的道:“有多恨?總歸是愛多一些。”


    自言自語,輕如風中呢喃。


    他們,都是這世間少有的固執到極點的人。他們都曾竭盡所能的去遷就彼此,可遷就終究隻是遷就。於心底的那些執念卻永遠無法改變。


    別暮從來不想讓他變成自己這般,若真的變了,他大概也就不是自己鍾愛的梵離。


    說明了也好,早些離去也好,現在抽身還來得及,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吧?


    攸寧雙目緩緩的閉上,邁著沉著的步子來到書閣前,取下了琴盒。坐到了軟榻上,她抬手執起茶壺緩緩的斟茶。這手微微顫抖著,她咬著牙根放下茶壺轉手拿起茶杯。


    斜睨著琴盒,單指挑開盒蓋。


    她閉上雙目,想起那日南海崖邊,他一襲白衣為她撫琴。她雙手搭在琴弦上,輕勾慢撚,指間的調子是一段漫長漫長的幽思與晦暗,琴聲嗚嗚咽咽如訴如泣。


    安歌來到屋頂,出奇的是諦聽隻是回到了門外,卻並未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月華如洗,一襲玄紫錦衣在瑟瑟秋風中獵獵作響,耳邊傳來充滿蕭瑟的琴聲,他的心仿佛被利爪搓揉一般。他靜靜的站在那裏,手中的煙杆冒著縷縷青煙,一時無言。


    善惡業鏡中的信芳如同一個旁觀者,看著男子英眉略微一蹙,抬手摸向小蛇的頭頂,冰涼的觸感讓他不禁揚唇而笑,自言自語道:“真是冰肌玉骨,晚上抱著睡一定很涼爽。”


    呸!哪條蛇身上不涼!青蛇暗自腹誹著。


    他靜靜的跟在男子身邊,低聲喚道:“之玄。”


    之玄微笑著蹲下身子,將小小的青蛇收入掌中,乘上銀龍雕花寶車朝著天庭仙宮而去。


    香風吹落九華山上的萬叢優曇,一片片落花繽紛於空,青蛇抬眼看著他,開口問道:“上神要帶小妖去哪兒?我大兄還在山上呢。”他的聲音如玉打冰鑿般的好聽,讓人不由得渾身透著舒爽。


    之玄驚訝的英眉一動,問道:“你修為幾何,竟能通人言?”


    青蛇回道:“我與大兄常臥道場聽經頌佛,靈智早開,能通人言不能化形。”


    之玄嘖舌,真是靈山秀水出神通,觀這小蛇不過百年修為,未曾想竟是佛祖開啟靈智的靈妖,他點頭道:“你既遇上我便是你的機緣,往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修行吧。”


    青蛇張著嘴,蛇信子不知不覺流到了嘴角外,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笑問:“上神,能帶我大兄一同走嗎?”


    之玄指尖輕點它的額頭道:“它自有它的機緣,凡事不可強求。”


    青蛇吐吐蛇信子,俏皮的問道:“上神,管飯不?”


    他眉心微微蹙起,鬱結於那雙英氣勃發的眉宇之間,緩緩的道:“不吾知其亦己兮,苟餘情其信芳。自今日起,你便叫做信芳。”


    青蛇笑著問:“上神,我聽不懂,我就想問問,您那仙宮管飯管飽不。”


    之玄長歎一口氣,緩緩的道:“無人知曉我也無礙,唯我心馥鬱芳柔便可。你的名字,便是馥鬱芳柔的意思。至於你的五髒廟,我會管的。”


    青蛇吐著蛇信子道:“管飯就行。”它反複念叨著:“信芳,信芳,我有名字了。”它抬眸看著他,微微頷首用冰涼滑膩的蛇信子“嘶溜”一下,舔了舔他的手指尖:“謝謝上神。”


    之玄上神乃是太白上神之子,太白上神曾輔佐仙尊治理三界數百年,如今釋天暫代天帝,父子二人盡心盡力,堪稱仙界楷模。


    這座元庸上清宮便是仙尊在世時賜下的,宮府雖不大卻是雅致得很,父子各掌一殿。東殿住著太白上神,西殿住著之玄上神,各自為宮卻又相互想通。


    銀龍雕花寶車緩緩的落於西殿,信芳展目看去,滿眼的勁鬆看得眼睛直冒綠光,在這一片勁鬆之間,傳來一個嬌糯又清亮的女聲:“之玄上神這是去何處了?”


    它抬眼看去,隻見一個容貌妖豔的女子款款而來,她上身穿著煙波紫色的褙子內搭著淡紫抹胸,下裙曳地,煙紫色的寬褶襦裙裙角繡著一株嫣紅的枝蔓,怒放的花朵嬌媚將這一身華衣顯得更添風情。


    她走起路來一搖三擺,當真是花枝亂顫,步步生姿。


    之玄揚唇一笑,自車上一躍而下,一手攬住那女子的纖腰,俯身於她鬢邊落下一吻:“怎麽,怨著我了?”


    “渥丹不敢。”她微微垂頭,麵頰卻泛起誘人的紅暈。


    他猖狂的笑著:“不敢?嗯?”他一把將她打橫的抱起來,垂眸看著她道:“言不由衷的妖精。”


    “上神!此處人多...”


    “那又如何?”他垂眸看著她,她麵頰泛著紅,羞愧的恨不能將臉埋進他的胸口,他心頭一窩哪裏舍得她如此難堪?隻抱著她往長廊盡頭走去,頭也不回的道:“將青蛇信芳帶到我的寢殿。”


    信芳還在發怔,卻聽見之玄低聲對她道:“青蛇體涼,可醫我的熱病。”


    長廊兩側的素白紗帳隨著仙風飄揚,一襲丹虹衣袍的英俊上神抱著紫衫女仙越走越遠,信芳看的如癡如醉,這就是凡人說的郎才女貌吧?


    “小青蛇,發什麽愣,跟我走啊?”


    “啊?哦!”信芳蜿蜒爬行著下了車,跟隨在引路的仙童身後。總有一天,它一定也能化形,和這些仙人一樣能走能跳還能騰雲駕霧。


    可是眼下,它隻能認命的跟隨在小仙童身後,比這孩子還矮上許多。


    夜深了,清洗幹淨的信芳躺在睡榻上,漸漸的放下了興奮,熟悉了周身縈繞不斷的香氣,沉沉的陷入睡夢。


    夜半時刻,一個身影帶著淡淡的酒香爬上了睡榻,信芳驚醒抬眼看去,隻見之玄上神雙頰陀紅,醉眼迷離的看著它,微笑著一把將它摟在懷裏。


    信芳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之玄眯著眼睛看著它,微笑著道:“果然很涼。”


    信芳又扭了扭,蛇信子舔了舔他的手指尖道:“上神,您,您壓的我喘不過氣了。”


    “莫扭了。”他微微鬆了鬆手臂,蹙眉道:“若是化形,便化成女身吧。”


    “為什麽?”


    他笑著道:“若讓旁人知曉本上神摟著雄蛇妖睡,會被人誤以為有龍陽之好的。”


    “什麽是龍陽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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