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 機場門口時,遠遠就看見分小緣了。 一個 看上去很有文化氣質的老者手裏捧著一個棉暖包兒要給她,她蹙著眉頭輕輕搖頭,老者苦口婆心般好像在勸,她手都推過去了,就是不要。最後老者沒辦法搖搖頭,又像不放心地握著她胳膊說了幾句,她低著頭,聽著,有時候點點頭。老者端著棉暖包兒走到對麵一輛科帕奇開車走了。 黨焯車開過去,老者轉身一走分小緣扭頭也進去了,黨焯從車上下來喊了聲,“小緣。” 分小緣回頭一見他,好像有些不悅, 她站那兒不動,黨焯隻能走過去,“剛才那是誰,你爸?” 分小緣扭頭就走,黨焯知道她不喜歡他打聽她家裏事,她好像特別不喜歡她的家人。 “誒,這就生氣了,我不問了還不行。”黨焯撈過她的胳膊把她抱進懷裏笑望著她。現在這也就她,恃寵而驕,目前,黨焯尚願意縱著她。 分小緣一時像著急上了,更不悅,因為你在公共場合特別還是在她工作的地方這樣親熱地抱著她, “放開!誰讓你現在來的!” 她又急又氣又羞的模樣實在可人,黨焯一時真舍不得放手,低下頭去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怎麽不能來,我想你就來了……” 她哪裏領情,不合時宜地調情她都接受不了,“我不想你!快放開,你要再這麽著咱們分手!”分小緣逼急了,他抱著自己,身邊這來來往往的人,她穿著工作製服,他穿著軍裝……逼急了,“分手”說出口就說的這樣稀鬆平常起來,好像她絲毫不在意,“分手”隨時隨地都可以,今天見明天永遠不見都可以,那樣容易,那樣不值錢…… 黨焯心冷下來,望著她,驕縱過頭了, 抱著她的手鬆了些,但沒放開,唇還是輕輕彎開,笑意卻沒抵達眼底, “想好再說,別這麽輕易說‘分手’。” 他鬆開些了分小緣就好掙脫開了,她一推,推開他,左手抱住右手胳膊摸了摸,這是分小緣的習慣動作,她緊張或者不高興的時候都愛這麽幹。 她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看誰,反正像是更在意別人的眼光。最後看他一眼,“我想好了,我們分手,你別再來找我了。”說完,還攬著右胳膊匆匆就往裏走去, “小緣。”黨焯的聲音不大,但絕對夠冷沉, 確實有點被惹惱了, 女人怎麽撒嬌都可以,但不能“無理取鬧”,失了分寸隻會叫人生厭。 分小緣沒有停下腳步,匆匆走得更急,好似她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呆……黨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眼沉心冷。 黨焯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他想,如果有這種情況發生,他可能隻會一笑置之,這種女人不要也罷。如果她想玩“欲擒故縱”,隻會弄巧成拙更叫人不屑而已。 但是,今天他沒有走,更沒有一笑置之,因為,笑不起來。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轉彎消失不見,腳步都挪不開。心中竟是生氣的,沒頭沒腦的,最後竟然自己跟自己強上了:世上沒有完全純粹的“無理取鬧”,我還真想搞清楚她今天到底來什麽勁兒,怎麽想一出兒就一出兒了? 於是,整個下午,黨焯哪兒也不去,電話也不接,就坐在她安檢口不遠處的候機區一張靠椅上,右腿壓在左腿上,意態閑適的,望著她。 要知道,黨焯這樣一個人物,坐在那裏,怎能不引人矚目,何況,他一直望著的是她。 同事不止一人問她,“小緣,男朋友啊,好帥!” 整整一個下午,分小緣臉紅得能滴血,她是一眼不往那邊看,沒事兒的時候她能藏在安檢門後頭一個指甲一根頭發絲都不露出來。 好容易熬下班了,黨焯見她去了職工休息區,起身走過去,卻老半天不見她出來。問跟她一塊下班的已經走出來的一個同事,說這也沒後門,人家同事還熱心地笑問:是不是吵架了,小緣不肯出來呢。 黨焯輕歎口氣,這時候倒是完全沒脾氣了。其實,一下午坐那兒,也望得見她有多麽不自在不痛快,突然間也想過來,分小緣自卑又膽小,可能就是剛才一來那一抱出了錯兒,大庭廣眾下她受不了,加上她本來就別扭,一逼,“分手”也就一再說了。 這一想,黨焯倒是又疼上了,走進去,還不是這裏問那裏問才把她找到。她躲在他們存包櫃後頭一個小沙發上,頭歪靠在靠背上,懶散又似不耐煩,輕輕蹙著眉頭望著那頭的窗外。一感覺到有人進來,一見到是他,你看她多煩的模樣,跳起來,“你怎麽還不走!我煩死你了,你不回家我還要回家……”這是沒人,她煩躁了一下午的情緒終於發泄出來,不曉得有多怨恨他, 黨焯卻走過去抱住她,“好了好了,你煩我,我是招你煩好不好,我今天來錯了還不成……”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在她耳朵邊低聲說, 她一開始還掙紮地,可他越抱越緊,話也越說越柔軟,這裏隱蔽一個人毛也沒有,漸漸漸漸,分小緣也不動了,就趴在他肩頭呼呼呼著氣,好像翹氣, 黨焯還在說,咬一下她的耳垂,“剛才我抱你還不是忍不住,我來找你是想你呀,四天咱們沒見了是不,你不高興了就說分手是不是有點過分,” 她不做聲。這絕對是個要豁的主兒,所以黨焯覺得分小緣骨子裏就是個驕縱霸道的主兒,別人一點錯兒不能犯,錯兒一點兒她煩了就煩了。真不知怎麽就養了這樣大的脾氣。 “你不喜歡我問你家裏的事兒,我那就是隨嘴一關心……”哎呦,說不得說不得,真是根本一點兒也說不得她家人,你看,這一提她又開始掙紮,黨焯抱得更緊,忙哄,“好了不說不說,我再說就是你兒子。”哎喲,黨焯是會說這樣話的人呐!這也是哄纏綿了,啥話都說出口了, “我再說就是你兒子。”這話兒,饒是別的女人聽了估計會“噗嗤”笑出口,然後,跟男人一撒嬌,事兒就過去了。 看看,分小緣這貨就不一樣,她清晰的聲音在肩頭,“這是你說的啊,再提我家的事兒你就是我兒子。”一本正經地不得了。 黨焯能如何?這女人目前就像自己的心頭肉,就想疼她不是。拉開她一點,拇指先摩挲她的唇峰,接著,低頭含住,“嗯,聽你的。” 分小緣張開了唇,乖得像個嫩娃娃。 沒人咩,你怎麽疼她她都甘之如飴般,而且特著迷。 咳,這就是分小緣。別扭起來恨死人,聽話起來,繞指柔啊繞指柔……摧枯拉朽3 副駕駛 上分小緣吃著糖葫蘆,很專心。 紅燈 時黨焯停了車扭頭看她,伸手過去拇指抹她的唇角,“真這麽好吃?”說著忍不住過去親了親她的唇角,淡淡的甜味兒。 “你說,糖葫蘆為什麽非要串五個?羊肉串也是五塊……”她望著那竹簽子問, 黨焯以為她隨嘴問,笑,這時候紅燈轉綠,黨焯繼續行車,“也許是成本效益,也許是行規,也許根本沒意義,串五個就串五個唄。” 見她一時無聲,以為話頭過去了,哪知,過了老半天, “也許,五個一排進食的過程更因此而朗朗上口,充滿朗誦一首五言樂府的愉悅,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也許,確實古來人們就規定行串的食物必須五枚,山東東漢晚期墓葬出土的畫像石‘庖廚圖’上麵叉狀物上那串1800年前的珠狀物不多不少,正好五件;拷倌旁邊有兩個男人蹲在地上做串肉狀,一圓形案板上,有類似切好肉塊,也是圓溜溜的五粒。也許,跟竹簽子長短也有關,五塊的間距這樣的竹簽給人安全感也覺得劃算……” 黨焯看她一眼,可是開著車不能長時間看她,分小緣的語氣十分科學、探究,倒像自言自語。這樣的分小緣……怎麽說,會叫人突然生出這樣的考量:今後,什麽樣的人能跟她白頭偕老,確切講,什麽樣的人養得起她。 有時候你會覺得她的世界是如此單純又那樣奢侈,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快節奏世界,哪個忙於生計的奔波之人有心情揣摩類似此“無病shen吟”的問題,隻有“吃飽了沒事做的”才有心情,有時間,投入專注,而且揣摩得格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