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嗎呢這人?又過了好一會兒,沈墨眼睫顫動幾下還是忍不住的睜開眼,在房間巡視一圈,然後發現他正端坐在書案邊,提筆勾畫著什麽,畫了幾筆,又抬起頭來往他這邊看,於是……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方亦白似乎知道他在裝睡,也沒意外,亮晶晶的眸子看他一下,然後低頭繼續畫。 沈墨眉尖倏地一跳,他爬起來,跑到方亦白身邊瞧了瞧。 畫已經完成了一大半,畫上的紅衣人閉著眼,懶散的歪在榻上,烏黑的頭發散開著,有幾縷些微淩亂蹭在臉頰邊。雖然還沒有畫五官,但沈墨一看便知道那是畫的他。 沈墨心想,方亦白要是畫了他,以後事發的話把這畫拿出去滿處的追捕他怎麽辦?沈墨越想,越心裏打突,他隨手從書案上拿了一本書,迅速回去榻上重新躺下,然後把書翻開,扣在臉上,隻露出一雙秀長的眼睛在那溜溜的轉。 做完這些才發現自己犯蠢了,其實背對著他睡不就行了? 沈墨正要動,方亦白卻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道:“你的臉已經刻在我心裏了,哪裏還需照著你畫。你瞧我的吧。” 說罷就真的繼續畫不看這邊了,沈墨靜靜的躺了會兒,又忍不住跑過去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說那麽厲害,結果去了才發現他畫的是自己剛才用書擋著臉隻露出眼睛那一幕。 也不知道是怎麽畫的,本來很正常的眼神被他畫的勾魂奪魄,還有幾分欲語還羞,再加上那散亂的發絲…… 沈墨:“……” 所以說刻在方亦白心裏的他,就是這幅鬼樣子???沈墨暗暗咬了咬牙。 方亦白衝著他揚起開心的笑臉:“這個不能裱起來掛著,隻能我自己一個人收藏欣賞。” 沈墨一掌糊在他臉上,將他推開,另一手拾起筆將畫上之人的臉給唰唰兩下塗黑了,對上他的眼睛道:“已經髒汙了,不能要了。” 方亦白眼睜睜看著畫被毀掉,愣了愣,輕微的鼓了鼓臉,牽住他的手道:“阿墨,你嫌我畫的不好看麽?” 不是嫌你畫的不好,是嫌你畫的太好,我心虛。沈墨心裏暗暗想著,但是麵上神情懨懨的,抿唇不語。 方亦白就勢一拉,把他拽到腿上坐著,擁著他親了親他的唇角,溫聲細語的道:“你到底怎麽了,從那天回來後,就感覺你總是悶悶的不開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感覺灼灼望著自己的眼睛,沈墨眼睛不自覺的閃開,往他懷裏靠著,不讓他看自己的表情,“我跟嘉言出去玩,能發生什麽事。頂多就是吃喝瞎逛。” “可是……” 沈墨適時的打斷他,道:“對了,後天,我想去找他。你那天不由分說就把我帶回來了,我還沒跟他好好解釋呢。” 方亦白摟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沒有立馬就答應,黑眸靜靜的看了他好半晌才輕笑著說道:“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沈墨在別院又神思不屬的呆了一天後,跟著方亦白回到了方家,還沒見到易嘉言,就被下人提前告知他這兩天脾氣不是太好。沈墨心裏不由想,這家夥脾氣什麽時候好過嗎? 沈墨跟易嘉言的會麵是在屋頂上進行的,因為沈墨去找他的時候,他正高高的坐在屋頂上,靈魂出竅了般望著陰沉沉的天空發呆,而方知雪負手立在院子的一角,微微仰頭,就這麽一言不發的看著易嘉言,。 方知雪發現沈墨來了,便道:“你去陪他說說話吧。” 然後又對方亦白道:“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方亦白雖然片刻都不想離開沈墨,但姐姐有話跟他說,他還是聽話的應下,一邊隨著方知雪小小的邁開步子,一邊不舍的極其緩慢地放開沈墨的手,手指,再指尖,直到最後滑落再也握不住,這才心口空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沈墨順著梯子爬到屋頂,剛小心翼翼的在易嘉言身邊坐下,就聽他幽幽的道:“那天你走後,我又回去找我表妹了。” 沈墨怔了怔,轉頭望住他。 易嘉言也回頭望他,語氣有幾分哂然可笑,“他們正歡歡喜喜的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離你吐血離開,還不到半個小時。” 陽光刺的眼睛有些發酸,沈墨呼吸明顯有幾分沉下去,低眸沒做聲。 易嘉言想了想,還是拿出一疊銀票遞過去,大略一看,應該有幾千兩的樣子。迎上沈墨不解的目光,易嘉言語塞了片刻才忍著惡心道:“你的君清非要我轉交給你,說你瘦了不少,讓你好好照顧自己。” 還有一句易嘉言沒有如實轉告,君清當時還說,讓沈墨想通了就回去找他,易嘉言差點沒忍住噴他一臉。 回去你爺爺的!人渣敗類! 其實銀票也原本不打算拿的,但是又一想,要不要還是得沈墨本人表態,就算他不要,拿來給他撕了泄泄憤也是好的,不然白便宜那個人渣了。 沈墨長睫垂斂,喉嚨裏無聲而急遽的滾動了好幾下,像是在努力的克製什麽,嘴角輕微發抖,他沉默了許久才猛地一把奪過易嘉言手裏的銀票,然後麵無表情的貼身收起來了。 易嘉言的手還僵著,他神情很是訝異盯著他泛白的臉,“阿墨……” 沈墨知道他想說什麽,壓抑著發顫的氣息,隻衝著他微微的笑道:“跟什麽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 易嘉言痛心的蹙眉:“你不難受嗎?” 沈墨輕輕一哂:“我不難受,有錢為什麽不收?總比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撈不到的好。” 雖然還是覺得他言不由衷,但是易嘉言也不敢再繼續跟他說下去了,因為他的臉色已經差到了極點。 易嘉言沉吟了半天,又才緩緩開口:“我那天回去問了我表妹,她咬定了說身上的毒是方知雪下的,哭得也很傷心,可是……”換作以前,他肯定又急又心疼,且深信不疑扭頭就要暴跳如雷的去找方知雪對質了。 可是…… 易嘉言閉上了眼用力的抹了把臉。有些東西顛覆了,就難以回轉了。雖然不至於徹底信任方知雪,但是對於那位表妹,他卻也會起疑心,不再那般的無條件相信了。 沈墨知道這是易嘉言自己的心結,他一根筋,得自己慢慢的想通,別人根本幫不上忙,索性就陪他一起沉思,也不說話。兩人攏著袖子,靠在一起坐著,半晌了,還是易嘉言先開口,“阿墨,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 沈墨深深的呼了口氣,才道:“……我想離開,嘉言,求你幫我。” 易嘉言一副“我就知道”的糾結表情,昂頭眼神用力的看了看天,又將無言的視線落在沈墨身上片刻才道,“阿墨,你就真的不能留下來嗎?亦白是真的很愛你。” 易嘉言覺得自己這句話好像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但他剛出口,就已經意料到了沈墨的反應。 果然,沈墨搖頭,“以欺騙開始的感情,能有什麽好結果?不如趁著他還陷的不深,我早些想辦法從他生命力消失。這樣他也能少痛苦一點。” “陷得不深?”易嘉言仿佛聽了個笑話,他搖搖頭,“阿墨,你果然還是不在意他,也不懂他對你的感情……想讓能少點痛苦,除非,讓你失去記憶忘記你。” 沒等沈墨說話,易嘉言又哂笑了一下,“不對,他這麽執著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失憶忘記你。想讓他忘了你,除非……他死了。” 死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