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嘉言擠出幾滴眼淚,紅著眼苦澀的道:“我跟阿墨是朋友,亦白,給我一個送送他的機會。”    方亦白怔忪了一下,沒有說反對的話。    馬車搖搖晃晃的出發了,方亦白根本沒有在意易嘉言的存在,仿佛馬車裏隻有自己跟沈墨兩個人,時不時親親他的額頭,跟他說說話,有時候似乎又想到什麽,還會輕笑一下,看著就像是不太清醒。    可當他下意識裏拿起茶杯去喂沈墨,卻又立馬察覺到什麽,歎息一聲將茶杯放回去時,看著又很冷靜理智。    但就是這種清醒又不清醒的樣子才愈發的詭異啊!!!    一路上,易嘉言又是不忍又是悚然,兩種激烈的情緒交雜碰撞,他感覺自己真的要被這兩人逼瘋了!    方亦白帶著沈墨在路上走走逛逛,不時的掀開窗簾來,指外麵的風景給沈墨看,又或者將他抱下去,讓他僵冷的身體靠在自己懷裏,跟他說遠方有幾棵樹,地上是什麽花,天上飛過的是什麽鳥。    易嘉言發現趕車的車夫有好幾次都想落荒而逃。    易嘉言就這樣硬著頭皮跟了方亦白三天,也曾裝作幾次不經意的勸說讓他遵照沈墨的意願,放他走算了。可是方亦白那看起來平靜的表情立馬就會被撕裂,雙目血紅,牙齒打顫,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巨大的恐懼之中,死死摟緊了沈墨的身體,就像扯著唯一的救命稻草,更不可能鬆手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他都摟著那具已經僵冷的身體,不怎麽吃喝也不怎麽睡,基本沒有脫手的時候,易嘉言連偷走沈墨的機會都沒有。    易嘉言心急如焚,嘴角都上火起泡了。因為再過一天,沈墨的藥性就會散了,他就會清醒了。到時候不就穿幫了?!    易嘉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沈墨快蘇醒前給方亦白……下了迷藥。    方亦白內心悲慟過度,加上長時間不眠不休,沒有好好的吃過東西,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限,易嘉言的一點點迷香,就成功的就讓他昏睡過去了。    易嘉言又看了眼馬車外也被迷暈過去的車夫,滿頭大汗的呼了一口氣,真是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    可是該怎麽辦?他如果真的把沈墨偷走了,亦白肯定會瘋的更厲害,不能這樣刺激他了。    唉,解鈴還需係鈴人,易嘉言百般複雜的視線最終落在沈墨的身上。    ……    方亦白艱難極掙開了眼睛,混沌遲緩的大腦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昏暗的空間內,有個人在靜靜的望著他,那刻骨熟悉的眉眼,那清清冷冷的神態,他的心口猛烈的震蕩!是阿墨!    他想叫這個人的名字,可是嘴皮子卻像是被黏住了,動不了。    阿墨,阿墨,這是他的阿墨啊!    所以之前他都是做夢嗎?果然都是做夢嗎?    方亦白欣喜的淚水一下湧出來,眸中漸漸透出了希望的亮光,可身體僵硬發沉的動不了,他喉嚨裏呼哧的喘息,滿臉漲紅,竭力的在伸手想去觸碰仿佛就近在眼前的人,含糊而艱辛的發出一點聲音,就像在開心的喚他的名字。    可就在下一刻,他聽到了希望寂滅的聲音。    阿墨說話了,好像在哭,“亦白,你最後明明答應我了,為什麽辦不到?”    方亦白淚水湧出來,唇費力的翕動想出聲,可是嘴巴完全不受他的控製。不,不,我不答應,我不放你走!    阿墨傷心的啜泣,“你食言了,方亦白,你說你對我好,可是你連我死前答應的事都辦不到。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了。”    不,不,阿墨,你不要生我的氣!    阿墨歎息:“亦白,求你讓我離開吧。我留在你身邊讓你徒增痛苦而已,這輩子你先忘記我,好好生活,下輩子我們再相遇,好不好?”    方亦白悲慟的無聲的大哭,不要你離開,不要忘記你,阿墨,不要對我這麽殘忍!    “下輩子吧,方亦白,願下輩子,我們兩個能早點相遇,也許,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這次,你放我走吧。”    不放,不放!    阿墨的聲音越來越縹緲,他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他眼淚急落,驚喘的厲害,不要走,阿墨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他想抬手拉住他的阿墨,可是徒勞無功,阿墨的聲音消失了,人也不見了。    猝然睜開紅腫濕潤的眼睛,如一場大夢初醒,渾身被汗意浸濕透徹,他仍舊在馬車上,而阿墨無聲無息僵硬的靠在他懷裏。    方亦白心口仿佛被人摘空了,低下頭撫摸著懷中之人冰涼的臉,低低的喚了聲:“阿墨。”    沒有人回應。以後都不會有人回應了。    阿墨死了。    這個突然清晰的殘酷認知,如同一把冰冷銳利的利劍,狠狠插入了他渾渾噩噩的腦袋裏,激得方亦白渾身一陣猛烈的抽搐,血淚搭築的最後幻想徹底破碎了。阿墨死了,就算抱著他跟他說話親吻他,他也永遠不能回應了。    他死了。    方亦白雙手臂摟緊了懷中之人,從沈墨死後,終於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哭了出聲來。    他知道阿墨不在了,可是為什麽,方才夢裏見到的他竟然會感到那般的真實呢?    如果可以,他願意陷在那個夢裏,永遠都不要再出來……    馬車外的易嘉言望著暗淡的如同黑夜的天空,因著方亦白的失聲痛哭鼻頭一酸,眼淚也隨之噴湧而出,他用袖子抹著淚,哽咽低喃著,“易嘉言啊易嘉言,你他娘的都在幹什麽啊……”    他現在其實已經開始後悔當初答應沈墨了,可是,沒辦法,事已至此,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易嘉言以為這下方亦白會放沈墨走了,可是令他頭皮發麻的是,方亦白仍舊抱著沈墨的身體不撒手,隻不過不一樣的是,他隻是抱著發呆,不再瘋瘋癲癲的到處看風景了。    易嘉言急得不行。沈墨現在過了時辰還能呈現假死的狀態,是又吃了一粒假死藥的緣故。他來之前就不安心,所以多備了幾粒可以立竿見影的藥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可是亦白要是再拖過了時辰還不放人,到時候該怎麽辦?這個藥也不能一直吃,對身體有損害。    況且,現在天氣熱,拖久了沈墨身體狀態沒變化的話也會引起懷疑。    易嘉言急得恨不得撞牆去了。大概是老天憐憫他,在藥效快過的最後半個時辰,方亦白終於把沈墨抱到了一處河邊,易嘉言精神恍恍惚惚,步伐顫顫巍巍的跟在他身後,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蒼老了幾歲。    方亦白將沈墨溫柔的放在了停在河岸邊的竹筏上。沈墨被他收拾的幹幹淨淨,衣服也是新的,穿戴的極為整齊,若不仔細的看,仿佛真的隻是閉眼睡著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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