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再難更改。比如看到一部精彩的電影,滿心都是感觸,話到嘴邊回過頭,身邊那個總是側著頭靜靜聆聽的人卻不在了。又比如秦央不在身邊的沈晉,和沈晉不在身邊的秦央。自從上次沈晉打來電話後,斷了一個月的通訊便漸漸回複了。秦央說:「這幾天在陪糖糖看《電鋸殺人狂》,就是那部驚悚片。」沈晉說:「昨天晚上通宵看球,翹了上午那個姓唐的的課,這學期的出勤率快不夠了。」閑來無事,秦央邊看csi一邊接沈晉的電話,沒話找話就跟他描述劇情,自殺謀殺情殺,鮮血噴了一地,腦漿飛濺。秦央麵不改色地吃著漂了一層紅油的「麻辣燙」,沈晉在那邊笑罵:「秦央,你越來越變態了。」秦央閉口不提那個有沒有想明白的問題,沈晉隻字不談到底有沒有想過。每天一早,秦央會收到沈晉的短信:「天冷,多穿件衣服。」秦央坐在食堂裏一手拿著饅頭一手按著手機:「記得吃早點。」陡然間溫柔體貼顯露出一絲別有用心。誰要是先挑起話頭,誰就是等得最惶恐,最迫不及待的那個,當然,那個誰絕對不能是自己。糖糖翻著白眼不屑地評價:「打一頓棒子再給顆糖,切,懷柔政策。」未了,再打個寒顫補一句:「還是相互的。」回過頭來剜秦央一眼:「不就是麵子嗎?」秦央無辜地攤手:「不是我,是沈晉。」糖糖眯起眼:「明明你也是。」煩心事也不是沒有,院裏新調來一位老師主管學生工作。該老師固執刻板,最看不慣學生們玩玩鬧鬧鶯歌燕舞。秦央糖糖他們此時已是學生會的骨幹,接連幾次活動策劃都被她毫無道理地駁回,幾個通宵的心血就此白費。好脾氣的秦央鬱悶得不是一點點。沈晉聽著秦央對那位老師的形容,枯黃的頭發,蠟黃的臉,精瘦精瘦的身形,不由脫口而出:「不就是個巫婆嗎?」兩人「噗哧」一笑,「巫婆」就成了兩人私底下對那位老師的稱呼,如同那個總是刁難沈晉的「姓唐的」。沈晉神秘兮兮地告訴秦央:「我看到你們那個小宋同學坐在姓唐的的車裏。」秦央好心情地糾正他:「人家叫唐逸。」那邊就故意再重複一遍:「姓唐的。」秦央身體後仰靠向椅背,一腳踩上他的尾巴:「沈晉,你越來越向糖糖靠攏了。」「不要把我和那個八卦精托世的搞在一起!」果然,炸毛了,秦央心滿意足。沈晉那篇被判不合格的作業又重做了一遍,姓唐的似乎有意跟他過不去,點名要他做課堂展示。沈晉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半夜三更在手機那邊抱怨:「死老頭!偽君子!難怪沒老婆!難怪身邊沒女人!美國回來了不起啊?」秦央迷迷糊糊地聽著他講:「他還不來,三十多,四十不到,有沒有老婆是人家的自由。」至於受不受女人歡迎的問題……嗯……看看那個一提起唐逸就口水嘩嘩的糖糖就知道了。算了,這兩個都是他的眼裏針,不說了。那邊綿綿長長地喊著:「秦央……秦央……」秦央揉了揉眉心抵擋睡意:「專業不對口,我幫不了你。」於是聽到一聲悠長的歎息。隔天還是逃了一下午的課又轉了三部車跑去了新校區,看到講台上的男子神采飛揚意氣風發,一副新世紀的精英模樣,絲毫想象不到昨晚電話裏那個不斷喊著「秦秦」的孩子氣的聲音是出自他的口。「喲,漏底瓢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嘛。」同來的糖糖斜覷著講台上的人,「哪裏抄來的講稿?」秦央抱著臂膀淺笑:「他自己寫的。」糖糖狐疑地看著秦央:「你沒插過手?」「沒有。」秦央頓了頓,「就是幫他改了些詞語。」他寫得太張狂,天上地下就他一人明白似的,難怪教授會不讓他過。「切……」大小姐看沈晉的目光於是又貶了三分。身邊一陣掌聲,沈晉捏著皺巴巴的講稿徑直往這邊走來,臉上是驚喜的神色:「你怎麽來了?」秦央指著糖糖道:「她想看看你們的唐副副授。」沈晉臉上一陣挫敗:「哦。」明晃晃的幌子暗地裏伸過手來狠狠地掐秦央的胳膊:「你們就裝吧,掐死你們兩個算了!」***兩個校區距離很遠,回家的路線也不一樣。許多人下車換乘,又有許多人上車。秦央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沈晉艱難地從人堆裏擠了過來:「找我?」「沒有。」伸手接過他的包,秦央歪著頭看沈晉,「算得很準啊。」沈晉擠眉弄眼地炫耀:「天才的智慧。」秦央把一直捂在手裏的奶茶遞給他:「來回乘了幾遍?」「喂,不要說得這麽直接好不好?」奶茶還是能暖手的溫度,帶著秦央的氣息,沈晉咬著罐子,眼中隱隱閃過一絲羞澀,「五遍。」上了車就從車頭到車尾仔細找一遍,然後就趕緊下車返回,害得維持秩序的大叔以為他是在車上發小廣告的,盯著他看了許久。秦央垂著頭不說話,這個人……上一次是六遍,再上一次也是六遍,第一次是七遍……他是下午兩點三十分下課,這家夥從兩點起就開始頻繁地在地鐵站之間來回,真是……下次整頓地鐵秩序的時候,會不會把他和發小廣告的、乞討的、賣報的一起整頓了?地鐵上總有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一個車廂挨一個車廂地乞討。跪在秦央身前的小女孩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麵無表情的臉上卻早早失了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