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天空中被濃霧遮蔽的陰雲中有雷聲響起,似乎是在嘲笑七夜的不自量力。


    在七夜腳下無端出現一道暗黃色的光圈,他提前發現了變化,身子向一旁傾斜。


    就在他斜開身軀的一刹那,一道天雷從空中劈下,將七夜原本站立位置的土壤炸得四散崩裂塵土四濺,成了一片漆黑的焦土。


    緊接著,七夜的話仿佛打開了一道洪水大閘,天空之中的雷點如同雨點淅淅瀝瀝直下。


    從遠處看,整片城中雷光閃耀,似乎成了一片汪洋雷海,而七夜和顧惜寒兩人則躲得稍顯狼狽。


    “他們太狡猾了,也太能忍了。”忽然,狼狽的顧惜寒抬起頭,用他那雙淩厲的眼睛瞥過天空,就算七夜和他再如何示弱,對方也沒有絲毫放鬆。


    隻是用提前布置好的陣法來消磨己方力量,哪怕是到現在為止,也再沒有人出現。


    一定還有人,他們在等待,耐心得如同一個個老練的獵人,在等待獵物最弱的時候。


    “越小心,說明他們的膽氣越是不足。除去一開始的第七魔域死神步殺生,還有正道明公子邰宗明,剩下的那些人應該不足為慮。”


    七夜現在很冷靜,沒有因為被別人當做獵物而憤怒,沒有因為被不斷消耗實力而焦躁。


    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對方剩餘的那些人已經不再如前麵這般難纏,顧惜寒聞言麵容稍定。


    雷聲不斷,雷點不斷,已經持續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隻看到七夜和顧惜寒腳下踩過的土地,已經沒有一片完好的,都成了焦黑,冒著青煙。


    總算最後一道霹雷砸下,天空中積蓄了良久的陣法消弭,濃霧重新聚攏起來。


    這個時候,濃霧中開始人影憧憧,那些獵人開始行動,故意暴露出自己的行蹤,為了擾亂七夜的心境。


    七夜嘴角勾起冷笑,他們在積蓄力量在等待,自己又何嚐不是。剛才天空雷陣轟殺得爽了,如今也要讓對方嚐嚐這種滋味。


    他伸出手,雙指並劍朝天空一指,本來開始聚攏的濃霧,忽然紛紛停滯原處,甚至有的開始退散。


    而七夜雙指指向的那片天空,更是被莫名的染成絢爛的藍紫色光芒,將他們身下的這片區域遮蔽。


    “不好,快退!”濃霧中有人看出了這是什麽,發出驚呼的同時想要退後,暫避七夜的鋒芒。但等他反應過來,已經為時已晚。


    七夜在雷陣轟隆的時候,也暗中將自己的九歸寒潮訣凝聚,正是九歸寒潮訣第二歸劍雪吞空!


    一片雪花,化作最頑皮的精靈,落在了濃霧中某個人的身上。


    他的手中還拿著武器,他的眼神還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獵物,他的腿和動作才剛收回準備撤走,但他已經完全停在了原地。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那片雪花,讓他永遠都無法再動彈了。


    雪花落在肩上,迅速如同白霜般遍布全身,然後他就成了一個冰雕,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


    不止是他,濃霧中被派來截殺七夜和顧惜寒的不少修士,他們有的還沒有一展宏圖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有的則還在苦苦支撐。


    當然還有一些雖然不如步殺生和邰宗明,但還有幾分手段的,並沒有被雪片凍結,遊刃有餘不失狼狽。


    不管濃霧之中所有人是何反應,七夜本來放肆的笑聲驀地收斂,他一把提起身旁早就準備好的顧惜寒,兩人從被劍指刺破的天空飛遁。


    一旦入局,處處被動。現在唯一的辦法不是擊敗對手,而是脫離這個漩渦。


    就算七夜能夠戰勝一個步殺生,一個邰宗明,一群濃霧中的殺手,但他不能保證接下去不會再有人。


    正道那個心思深沉的陰謀者,誰都無法預料他做到了哪一步,究竟下了多麽大的決心來殺七夜他們。


    劍指指天,從一開始為的就不是施放劍雪吞空,而是為了破開困住他們的大陣,好讓兩人離開這個恐怖的車輪戰漩渦。


    之前七夜在和步殺生邰宗明對戰的時候,顧惜寒也沒有閑著,他一直在分析。


    作為一個合格的刺殺者,顧惜寒對陣法也有著一定的研究,他在琢磨這個困住他們的濃霧大陣。


    他說話幫七夜的休息恢複拖時間,七夜和黑袍人的對戰又何嚐不是在為他的破陣而拖著時間?


    天很寒,所有濃霧中的黑袍人心很寒,他們眼睜睜看著七夜和顧惜寒一躍而起,從布置完備的陣法中飛遁而出,無法完成那個大人交代的任務,他們將連屍骨都寒徹。


    有人心神因此恍惚,本來還能支撐的光膜破碎,雪片落到身上,徹底成了寒塑冰雕。


    當所有人都認為,包括七夜和顧惜寒兩人,他們已經完全脫離大陣,擺脫那人的算計的時候。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從陣外,從城外響起,讓兩人飛遁在空中的身形陡然頓住,讓下麵那些苦苦支撐的黑袍人眼前一亮。


    “七夜魔君。毒公子,兩位似乎走得太倉促了,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忘記帶了?”


    七夜沒有聽過這個人的聲音,但他曾在出發前,就從魔師伊相留下的資料中見過此人,聽過他的聲音。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想要找尋的那個始作俑者,第三魔域魔君朱莽。


    但如果僅僅是朱莽,哪怕他把嘴皮子說出了花,七夜和顧惜寒也不會對他有半分理睬,因為來日方長,他們此時身陷囹圄,需要先保全己身。


    令七夜沒有想到的是,眼前那個憔悴的女子,被朱莽挾持住的女子。


    他們要救韓仙梓,按道理朱莽應該收到消息後就將韓仙梓藏好,畢竟這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此刻他製住韓仙梓,好整以暇地看著七夜和顧惜寒停下身形,看著他們的目光匯聚到自己這邊,看著他們臉上神色的變幻。


    誰都未曾料到,朱莽將韓仙梓帶了過來,計劃不再是計劃,還未曾開始就到了最終時刻。


    救下韓仙梓,然後離開這裏;還是先離開這裏,以後再來救韓仙梓?


    “機會隻有一次。我相信如果此時我們走了,那幕後的人一定不會再讓韓姑娘出現,甚至她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幕後人也一定料到我們有此顧慮,才會讓朱莽來此,如此有恃無恐。”


    七夜和顧惜寒低語,他在解釋,為什麽要在遁離的半空停下。


    顧惜寒笑著擺了擺手,他的麵容慘白了幾分,不知是因為剛才消耗了體力,還是白沙之毒嚴重。


    “無需解釋那麽多,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如果這一次不救韓姑娘,我們真的就沒有機會了。”


    “你不用覺得愧疚,要是沒有你的話,我甚至連葬仙穀都出不來,又如何能苟且到今日。”顧惜寒的話說得很糙,很實在,也很暖人。


    這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他不會因為你的選擇拖累了他,而有任何不滿情緒。


    救韓仙梓,意味著他們好不容易脫離的車輪戰漩渦,又要重新淪陷進去,意味著本來能夠保住的性命又開始風雨飄搖。


    七夜選擇了留下,顧惜寒選擇了不責怪,兩個人都是劍修,真正的劍修。


    啪啪啪!


    朱莽鼓起了掌,他的手掌很大,拍起手來聲音也很大,大到有些刺耳,韓仙梓被他的掌聲喚醒。


    “你!……”韓仙梓憔悴的麵容剛一睜開眼,眼前出現的七夜讓她以為出現了幻覺,直到又過了幾息才完全確定都是真的。


    還來不及高興,韓仙梓忽得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一時又黯然道:“你不該來的。就像那一次。”


    那一次,指的是雲州城她和劍辰的婚禮,如果不是七夜的介入,她現在很可能已經是劍聖宗的兒媳了。


    因為七夜,她的“豪門”之路還未開始就已經斷開,她心裏沒有怨言甚至有些欣喜,直到七夜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是那顆百息丹。


    她的心很累,這也是一種魔怔,修行的道路上有千奇百怪各種各樣的魔怔,七情六欲無所不在。


    韓仙梓的修為停滯了,她陷入這種魔怔的瓶頸無法解開,本來佼佼的一劍二仙之一,紫霞仙子韓仙梓就此消沉。


    要不是這樣,她又怎麽會被第三魔域魔君朱莽捉住,又怎麽會有接下來的這些事情。


    “但我還是來了。”七夜看著韓仙梓,看出她眼中的欣喜和失落,他有些內疚,但不知道如何解釋。


    是解釋當年百息丹的事,還是解釋他們之間隻是普通隊友友誼,七夜對於這些事情的處理感到頭疼。


    還有更頭疼的事情,魔君朱莽帶著被製住的韓仙梓,他們很快就要融入身後的濃霧,那是提前布置好的大陣,一旦進去之後將會陷入更大的被動。


    一道藍紫的光芒閃爍,代表著九歸寒潮訣仙元的誅邪殘星劍,裹挾強大濃鬱的劍氣劍勢,衝天而起。


    他要救韓仙梓,不能讓她繼續待在朱莽手中,就算是最最純粹的隊友之誼!


    朱莽沒有料到七夜會如此果斷的出手,韓仙梓還在自己手中,他怎麽敢出手,怎麽敢出如此狠手,他怎麽敢!


    但七夜就是敢,他的這一劍對準的是韓仙梓的心髒,韓仙梓不是魅魔,她被刺中心髒就會死亡。


    “這劇本不對啊,上頭說的不是這樣的,難道不應該是:借韓仙梓來要挾魔君七夜逼其就範?”


    朱莽心裏在咆哮,他本來就是好吃懶做色心包天的人,腦袋一遇到大變故就不靈光,就像現在這樣。


    看著七夜襲來的劍,他本能地要去擋住,因為他腦海中隻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唯一能要挾到七夜的那個人質死亡。


    朱莽擋住了劍,誅邪劍刺傷了朱莽,韓仙梓被七夜救下。


    眼看一切順利,他們眼前的濃霧猛然變幻,陡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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