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業揉了揉太陽穴。


    她知道自己又要看到別人去世前的一幕了。


    隻是走了兩步,腳步一頓。


    她放下手,晃了晃腦袋,覺得腦子清明許多。


    剛才接二連三的看人死去的場景,叢業腦子嗡嗡的,不知是因少看了,還是吃飽的原因,她頭竟然不疼了。


    外頭再次傳來試探的敲門聲,叢業暫時將疑惑放下,走向門口。


    門外站著一個臉上帶著靦腆笑容的姑娘。


    “嫂子,我跟我娘包了餃子,給你送點。”姑娘飛快地看了叢業一眼,聲音細細弱弱的,“我是小雅。”


    叢業看向這位粉衣姑娘。


    腦中多出來的是這位姑娘跪在刑場上,被砍頭的一幕。


    叢業用力閉眼,往後仰了一下。


    此刻麵前的姑娘眼神單純,臉上帶著溫柔的笑,而腦中的姑娘約莫三十歲左右,臉上都是麻木的死氣,身上處處都是被鞭打的傷痕。


    叢業無法將眼前這姑娘跟腦中形容枯槁的人聯係在一起。


    “嫂子?”姑娘見叢業似是在走神,小聲喊了一句。


    叢業點頭,跟她打招呼,“你好。”


    這個打招呼方式有些奇特,姑娘臉泛紅,忙結巴地開口:“嫂,嫂子好。”


    “嫂子,餃子還是熱的,你趁熱吃。”


    叢業不知道這姑娘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卻能肯定必然是讓姑娘無法忍受的慘事。


    她上輩子摸爬滾打,受盡白眼跟不公,她覺得自己的心夠硬的,通常的事不會讓她心生波瀾。


    可看著眼前心善的姑娘跟腦中讓人唏噓的畫麵,她還是心生了惻隱。


    叢業聲音也溫和了些,她搖頭,“我吃過了,餃子你拿回去。”


    在她看來,這世上之事從來都是得到就必須得付出。


    有時候付出的往往是無法承受的。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接受旁人的好意。


    小雅有些不安,她約莫是沒料到叢業會拒絕,急的臉都有些紅了,“嫂子,家裏包的多,夠吃的,你一個人也不值當包餃子,你吃些吧。”


    說著,小雅將籃子送到叢業麵前。


    就身體素質看,叢業知道原主的日子過的定然不怎麽好。


    方才翻了櫃子,原主全身家當除了幾十枚銅錢,沒別的了。


    她縱使再不了解古代物價,也知道這幾十枚銅錢就是幾十塊錢。


    看來她首要任務得解決溫飽。


    忍饑挨餓這種事叢業習慣了,倒也沒覺得難以接受。


    叢業思忖間,小雅姑娘又將籃子朝叢業手裏送了送,“嫂子,今日包的就是野菜餃子,你別嫌棄。”


    女孩不善勸說,她隻巴巴地看著叢業,“嫂子,你吃點吧。”


    聞著香味,胃部發出一陣咕嚕聲。


    “多謝。”叢業不再拒絕。


    今天受了這份好意,來日她必然要奉還的。


    小雅這才放鬆下來,她笑起來越發的惹人憐愛,“嫂子,我哥說讓我常過來找你玩,我能過來嗎?”


    她小心覷了一眼叢業身後的大黃狗。


    這大黃狗是桑啟哥養的。


    常在山中跑,沒少跟野獸搏鬥過,雖然看著懶洋洋的,大黃狗殺傷力卻極大。


    村裏旁的狗也曾挑釁過大黃狗,都被咬的落荒而逃。


    這次也不知為啥,桑啟哥沒帶走大黃狗。


    小雅親眼看著大黃狗跟村裏別家的狗打架,那兩隻大狗被大黃狗按著咬,有一隻被咬斷了腿,另一隻被咬住脖子,若不是桑啟哥及時出現,那隻就被咬死了。


    從那以後,小雅就怕桑啟家的狗。


    叢業回頭看了一眼,察覺到叢業的動作,大黃狗顛顛地跑過來,蹭著她的腿,不看小雅一眼。


    小雅不敢相信眼前這隻跟打架的那隻是同一隻狗。


    “有空常過來玩。”叢業抬腳,踢了踢大黃狗,“它不咬好人。”


    大黃狗吐著舌頭,沒有翻臉。


    小雅忙應聲。


    等叢業將盤子裏的餃子倒出來,將盤子洗了,連帶著籃子一起還給小雅,小雅這才腳步輕快地離開。


    叢業關上門,轉身,朝著大黃狗說:“看來得想法子賺錢了。”


    大黃狗嗚咽兩聲,似乎是在應和叢業的話。


    接下來幾天,除了蔣嬸來過幾次外,叢業沒踏出院門一步。


    到了第五天,家裏剩的那點米麵跟幹菜都被她吃光了,她揣著剩下的三十六文錢,打開門,領著大黃狗往外走。


    大約是這幾天睡得好,吃的雖然沒多少葷腥,卻也沒餓著,叢業覺得頭腦清醒,也再沒有有氣無力的感覺。


    這五天還有一個變化是,大黃狗對她越發的黏糊了。


    都不用係繩子,大黃狗亦步亦趨地跟著。


    站在門前,望著近處崎嶇不平的土路,遠處錯落的房子,更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叢業深吸一口氣,覺得五天時間自己都沒消失,恐怕大概率是要在這裏過這一輩子了。


    這個院子離村裏的房子都遠,叢業暫時沒打算跟其他村民相交的打算,便帶著大黃狗往後頭走。


    她走的是上回蔣嬸帶她回來的那條路,離村裏的人家遠,離叢業暫住的這院子近。


    叢業撓了撓大黃狗,說:“你帶路。”


    這大黃狗極聰明,能聽懂叢業的話,聞言,甩著尾巴往前跑。


    跑了沒幾步,又停下,回頭等著叢業跟上。


    而後便隻跟叢業錯開一步,朝前走。


    “你是桑啟媳婦?”走了不久,前方過來一個年輕婦人,婦人手裏端著木桶,裏頭放著洗好的衣裳。


    叢業點頭,她不認識對方,也不好貿然開口。


    “你這是去菜地?”婦人看著大黃狗嘴裏叼著籃子,笑問。


    叢業點頭,“不是。”


    婦人又問:“張良家還沒把糧食拉給你?”


    叢業挑眉,仍舊沉默。


    婦人一臉驚訝,“桑啟沒跟你說他把地都租給張良家種了?”


    到了這時,若叢業還沒看出這婦人是故意挑撥離間,她就白活一世了。


    “自打桑啟他爹去世,桑啟舍不得他娘下地幹活,就把地租給張良家了,隻每年給桑啟幾袋子米麵。”婦人打量叢業,繼續說:“上回我看桑啟上山,帶了有大半袋子麵跟米,這是沒給你留嗎?”


    話落,婦人還裝模作樣的歎口氣。


    叢業打量婦人,這婦人年老時走路摔倒,便沒爬的起來。


    “莫不是你家也想種,桑啟沒同意吧?”叢業轉開眼,問道。


    這婦人在提到張良時,語氣不掩飾嫉妒,而她話裏話外都挑撥她跟名義上丈夫的關係,這婦人無緣無故在她麵前提及租地的事,必然很在意。


    婦人臉沉了下來,顯然,叢業是猜對了。


    大黃狗察覺到叢業的不悅,齜著牙,朝著婦人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婦人嚇的往後一跳,手裏的盆被端住,掉落一地。


    這衣裳是白洗了。


    婦人臉色鐵青,“誰願意種你家的地?你家的都是下等田,產不了多少糧食,水種誰倒黴!”


    看婦人惱羞成怒的臉,叢業不再跟她爭辯,帶著大黃狗離開。


    徒留婦人在原地氣的跳腳。


    她倒是想找叢業的茬,可大黃狗一邊跟在叢業身邊一邊還回頭看,那眼神極凶狠,就跟桑啟看人時一個樣。


    她不敢動。


    婦人是頭一回近距離打量叢業,她覺得叢業跟桑啟都不是好人,等叢業走遠了,婦人隻能低聲罵了一句,“真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隨即邊小聲罵著邊撿起地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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