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柏知道現在的自己連自盡的氣力也沒有,如果他想擺脫這無盡的折磨,的確必須依靠外力。“你以為展鴻宇會告訴我什麽嗎?你應該知道,他並不信任我。”淩寒柏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的嗓音已經完全啞了,“除了他自己坦誠身份之外,我沒有再從他口中得到過任何關於平權黨的信息。而我也沒有做出放走他之外,任何不利於帝國的行為。請你轉告總督大人,我自知對不起他的栽培,懇求以死贖罪。”cayman之前還掛著三分笑意的臉色頓時變了,身為一名刑訊專家,他最討厭聽到的就是被審訊的對象希望盡快以死求解脫。死亡從來都不是審訊的目的。“我需要確定你所說內容的真偽。”cayman放下鞭子,從刑訊桌上拿起了一枚鐵錐。他走近淩寒柏,一手攥起對方的頭發,一手將鐵錐對準了淩寒柏的左眼。“你有三分鍾的機會,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該如何回答我。如果你不能讓我得到滿意的回答,我發誓會讓你生不如死。”“我現在真慶幸……你再沒有機會這麽喪心病狂地對待展鴻宇。”淩寒柏知道自己回答必然無法滿足cayman那貪婪而殘忍的欲望,看到麵前這個目露凶光的審訊者,他不由感到了一絲後怕,還好對方對展鴻宇似乎並沒有這麽凶殘,不然他真會後悔一輩子。而自己若是沒有拚死送走展鴻宇,那麽後果更是不堪設想,釘在刑架上的人,說不定就是展鴻宇。三分鍾的時間過去得很快,淩寒柏一直在粗重地喘氣,他神色麻木,眼神卻遊離不定,透露著脆弱與茫然。cayman沒有說話,他穩穩地握著鐵錐,一點點逼近淩寒柏晦暗的眼。“時間到了,將軍閣下,您的回答是?”“我真的不知道……”淩寒柏感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abo六性的能力等級中的耐力的判定不僅和身體機能的持久有關,也和忍耐疼痛與壓力的能力有關。而淩寒柏的耐力初始等級隻有b,在經曆了罹患創傷應激反應症之後,他的耐力進一步下降,如今已經降至c級。這也意味著,他所承受的疼痛感會比以前更為強烈。已經飽受折磨的淩寒柏,的確畏懼即將到來的痛苦。但是盡管他對此感到畏懼,他卻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承受。他想展鴻宇也是這樣吧,明知道會被自己憎恨,明知道會被程振糟踐,卻依舊為了自己的信念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不知道對方現在好嗎?離開自己之後,他一定會幸福吧?那樣就好,自己也就安心了。這個時候,隻有想到展鴻宇,淩寒柏倉惶不安的內心才能獲得些許平靜。“和你的左眼說拜拜吧。”cayman的聲音出人意料的冷靜。淩寒柏的瞳仁猛然一縮,接著一片血光揚起,他在自己扭曲的哀嚎聲中,看到了世界變得一片血紅,然後在這片血紅中墜入了黑暗。鴻宇哥哥,我好痛啊……撕心裂肺的劇痛之中,淩寒柏的腦海裏恍恍惚惚地浮現了展鴻宇的麵容,他顫抖著雙唇,卻再也喊不出聲。展鴻宇再一次得到淩寒柏的消息時,是在特星聯邦臨時政府的內閣例行會議上。副總統肖彥東麵容嚴肅地走進來之後,向在座的臨時政府高級官員們說道:“據可靠消息,敵軍鎮反指揮部的副總指揮淩寒柏親自部署,明天將對監管處中的omega進行集中處決。雖然我軍已經擊潰敵人最後的防線,一路挺進,但是還是來不及救下這些同胞了,而且他們之中,還有幾十位是奉傅雲深大總統之命潛伏軍政府協助我們展開破壞活動的同僚。勝利即將到來,他們將永垂不朽。”肖彥東的話音一落,在座的眾人頓時議論紛紛,他們之前其實向方其正提出了談判協議,可是對方斷然拒絕,反而變本加厲地迫害帝國軍政府控製區內的平權黨人乃至是無辜的omega。最高法院院長就坐在展鴻宇的身邊,他看了眼對方,忍不住說道:“淩寒柏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他既然都可以放了你,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我也不明白。他明明……”展鴻宇歎了口氣,其實他一直在擔心淩寒柏的安危,聽說對方舊傷複發需要休養,他難免會想到這是否是方其正的什麽陰謀。畢竟淩寒柏放了自己無異於背叛了方其正,對方怎麽會那麽輕易地放過他。例行會議結束之後,展鴻宇匆匆趕回了自己的住所。因為涉及聯邦政府正式建立之後的憲法設立等事,參議院的工作也變得相當繁忙,他現在每天主要在自己的住所辦公,接見其他參議員,與他們一同商議憲法提綱,並遞交內閣進一步審議。在書房裏處理了一會兒文件,展鴻宇就因為心緒煩悶而離開了辦公桌,他仍在因為淩寒柏下令屠殺平權黨人的事情而感到憤懣震驚。“你真的要和我們作對到底嗎?”展鴻宇站在窗前,輕輕地歎了口氣。忽然,房間的門被人敲響,外麵傳來了展娉婷的聲音。“哥哥,我熬了點銀耳湯,給你端了一碗。”“好的,謝謝。”展鴻宇匆匆轉過了身來,臉上卻是掩不住的失落。展娉婷將湯碗放下,最近展鴻宇的辛苦她都看在眼裏,她倒是希望對方可以放下工作好好休息一陣。畢竟對方曾在淩寒柏那裏遭受了那麽多的苦難。展鴻宇為了不拂展聘婷的麵子,這就拿起了碗,大概的確是有些疲累了,展鴻宇也覺得有些饑腸轆轆,幹脆將一碗湯全部喝了。“怎麽,工作不順利嗎?看你臉色不太好看。”展聘婷動手收拾起湯碗,隨口問了一句。“沒什麽。”展鴻宇勉強地笑了下,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向來是懂得察言觀色的聰明人。“哥哥,既然現在我們已經處在新的環境了,有些事情,有些人,就別去多想了。”“嗬,你說得對。有些人和事,的確不該多想了。想也不能改變事實。”展鴻宇點點頭,他並不想讓妹妹來擔心自己。“對了,林教官的病情有起色嗎?”展鴻宇不想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下去,他問起林昊,岔開了之前的話題。談到自己的愛人,展娉婷的臉上也不由浮現出了一抹憂愁。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醫生說他之前因為被藥物強製停止過心跳,導致腦部供氧不足,神經也受到了傷害。雖然他們使用了神經營養劑幫他修複受損的腦神經,但是目前的進度還很緩慢,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讓他恢複意識。”“他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據我所知,當時那一批和他一起被處決的平權黨人裏,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這件事,我相信淩寒柏應該出了不少力。”“嗬,是啊。他應該出了不少力,沒有他,林昊也不會變成這樣。”提到淩寒柏,展聘婷依舊恨意難消,她不否認淩寒柏的確挽救了林昊的生命,但是她也很清楚對方會這麽做,不是因為未泯的仁慈,僅僅是因為這個男人急需討好自己的哥哥而已。自私的人,將別人的生命也視作可以隨意轉送的物品,用於討好自己想要討好的人。展娉婷最終沒有說出那些可能會傷害展鴻宇的話,她還是選擇了將溫柔留給自己的家人和愛人。“林教官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展鴻宇若有所思地轉過了身,他拉開落地窗簾,看到外麵的天空平靜而祥和,不遠處,一場革命戰爭正在激烈地進行著,一個不確定的未來也在慢慢向他們走近。以後,真的會變得更好嗎?應該會變得更好吧。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個公平正義自由平等的新世界裏。那麽,他們所付出的一切犧牲,也都值得了。如同展鴻宇猜測的那樣,戰場的事態對於平權黨來說的確正在一步步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