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為什麽?”電視裏那些同父母激烈抗爭的故事總是伴隨著心有所屬的理由,嚴儼深深地不解。她緊緊地握著手裏的水杯,直到把軟軟的一次性杯捏得幾乎變形:“因為這是我的幸福。”寂靜無人的店堂裏,簡短的回答擲地有聲。嚴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整個愣住了。一向如娃娃般任憑擺布的女孩,死水般波瀾不驚的眼中第一次閃耀出懾人的光芒:“從小我就聽他們的,什麽都聽。他們喜歡我什麽樣,我就什麽樣。因為就算我不同意,最後他們也會用各種辦法讓我同意,與其這樣,還不如就按他們說的做,他們高興我也省心。但是這一次,我不想,因為這是我的幸福。”她咬著嘴唇,刻意加重的語氣重重落在話尾。早就習慣了服從,衣服,發型,喜好,甚至於走路的步幅和坐下的姿態:“你很驚訝?”有些尷尬地,嚴儼緩緩點頭。答應魏遲的時候,嚴儼問過自己,如果立場轉換,寬叔祈求他去見某個同鄉的女孩,自己會不會同意。答案難以預料。他要考慮人情,要顧及寬叔的感受,更要為家鄉的母親盡到為人子該盡的責任。有時候,我們嚷嚷著尋找自己的幸福,但是,幸福往往是我們最後才能考慮到的。她沒有在意,淺淺的笑容綻開在尚掛著淚珠的臉上:“我的朋友們聽說後,都很驚訝。”誰都以為她會就這樣聽話乖順地服從一輩子。“幸福是我自己的,如果要結婚,就一定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必須完成的任務,也不是對誰的交代。喜歡誰,愛上誰,和誰結婚,這些都得我自己說了算,別人怎麽看與我無關。就算有一天,直到我一人獨自終老也找不到那個可以共度餘生的人,這也是我的選擇,我不後悔。”臨走前,笑笑如是說。長及腰際的直發被換成了一頭蓬鬆甜美的卷發,小女孩一夜間長大了。她一如既往給嚴儼留下一個淺淺的笑容,嚴儼站在店堂中央任憑夜風將一地碎發吹起。發絲飄起,又旋轉落下,嚴儼遲遲沒有從她自信昂揚的話裏回過神。風鈴聲又再響起,有人推門而入。灰色的大衣,長長的圍巾,一雙恍如星子的眼睛。“就知道你在這裏。怎麽了?沒有客人了吧?啊呀,還掃什麽地?你們這幾塊地磚怎麽也掃不幹淨的。明天客人一來,又是滿地碎頭發,還掃它幹什麽……你看,衣服上都有,這裏,下巴上也有。裝這麽多鏡子幹什麽的?也不照一照,浪費。哎,走啊,還不走?天都快亮了,看你明天怎麽撐得住。來,過來。”他一如往常笑著向他伸出手。嚴儼低頭看著他的手掌心,百味雜陳:“相親,怎麽樣了?”“美女!絕對的美女!超好看!正點!”誇張的笑聲壓得嚴儼再也抬不起頭:“是嗎?”下一秒,魏遲抱住了嚴儼。雪亮的燈光下,纖塵不染的鏡子裏,魏遲把嚴儼重重按向自己的肩膀:“嚴儼啊……你變得不好玩了。”嚴儼覺得眼睛累得發疼,低頭看了一整天黑黑黃黃的發絲,疲倦這時候才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咬緊牙關不做聲,眼睛必須瞪到極致才不至於讓那股洶湧的熱意流淌而出。魏遲摟著他的背,聲音裏帶著一點點竊喜:“如果是平時,你早就拿剪刀過來紮我的喉嚨了,喏,就像這樣,一隻手拉著我的領口,一隻手拿著剪刀,麵孔冷得跟冰塊一樣,眼睛是從上往下看我的。”他繪聲繪色地模仿著嚴儼的口氣:“魏遲,最好別有下次,不然,我手裏的剪刀是不長眼睛的。”嚴儼狠狠地隔著衣服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魏遲“哎喲”大叫一聲,手卻不曾鬆開,環著嚴儼的腰,口氣中驀然多出一分靦腆:“我沒去。”“想想總覺得不太好。”魏遲說,他緊張的時候總喜歡把聲音放低,語速又快又含糊,“反正就是被舅媽罵一頓,再被外婆說幾句,早就被罵慣了,也無所謂。”說得簡單,如果真的這麽簡單,當初也不會那麽難拒絕了。嚴儼知道,魏遲付出絕不止他嘴裏說的這些:“真的?”“真的。”說謊不打草稿。“魏遲。”嚴儼突兀地開口。“嗯?”“家裏電腦的鍵盤下有一張存折,密碼是你的生日。”這是這些年來嚴儼的積蓄。“……”“你有一批貨被海關扣住了,胖子告訴我的。打通關節花了不少錢吧?”打通關節要錢,貨要不出來,賠給買家同樣是一大筆錢。“還、還好……”“問胖子借了多少?”“不多。”“嗯?”“真的不多。也就、就……”“前幾天就是為了這件事才這麽忙?”過了很久,魏遲羞愧地點頭:“嗯……”“為什麽不告訴我?”掐在腰上的手漸漸加重了力道,魏遲疼得直擠眼睛:“嘶……你輕點,哎喲,哎喲喲……好好好,我說,我就是想……”後麵的話實在聽不清。嚴儼抬起頭,眉梢上挑:“嗯?”“哎喲,別掐,我說,我說。我就是想……就是想……生意做大一點,多賺點錢。”嚴儼鬆開手等著下文。魏遲扭開臉,耳朵根微微泛紅:“想……”“什麽……”“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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