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古稱金陵,自古以來就是整個華夏南方地區的政治經濟中心,無論戰略地位還是政治意義都極其重要。


    在明代,南京是大明法定意義上的陪都,留有完整的各種衙門和政府運作係統,在真正的曆史上,北京陷落以後,以南京為首都的南明政權依然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


    北京原來稱為北平,現有的北京城是在朱棣決定遷都北平之後花費重金和民力大力營造的,但是無論是規模還是繁華的程度都遠遠不能和南京相提並論,即便是見到過北京城雄偉無比城池的李沐,也在初入南京城的時候不住的感慨。


    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巨大城池的兩位公主和從小生活在朝鮮的伊寧,更是被雄偉壯麗的南京城驚豔的說不出話來。


    這一回,李沐倒不再是微服私訪了,自己在無錫已經暴露了行蹤,若是再繼續下去,未免搞得江南諸府縣的主官人人自危,畢竟,誰都不希望官做得好好的碰見領導視察吧。。。


    所以此次進南京,怕是沒有時間在南京城的大街上多管閑事了,世襲鎮守南京的魏國公徐弘基早就在國公府內設下宴會,準備為新任的經略大人接風洗塵了。


    說到底,在整個東南地界上,要是還有誰當得起李沐認真高看一眼的,那就非魏國公府莫屬了,魏國公的爵位始於太祖皇帝親信的大將徐達,受封世代鎮守南京以示恩寵,到了徐弘基這裏已經是第十代了。


    李沐一行也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就轉去了南京城國公府赴宴,畢竟魏國公非一般勳貴可比,李沐當然也不會托大。


    南京雖然是東南經略轄境最大的城市,但是卻不是經略的行在所在地,因為南京城裏各種衙門和勳貴太多,曾經曆任掌管東南軍政的巡撫,總督,經略大人都把行轅設在杭州,以避開南京城這個深不見底的大染缸。


    李沐料想不會在南京逗留太久,於是直勾勾的就衝著魏國公府去了,到了地界才發現魏國公府的家人氣喘籲籲的追上來,說宴會不設在國公府,而是設在秦淮河邊的畫舫上。


    自古風流才子事,不墜金陵秦淮夜。


    李大公子還兀自矜持了一陣,在好不容易安撫了醋意大發的舒菡和李妍兒之後,趕緊帶著三躍和白杆衛士,興衝衝的直奔秦淮河而去,看那架勢,頗有幾分當初寧遠城下衝擊數萬建奴軍陣的氣勢。


    所以,男人這種動物,真是專一的惦記美女,至死不渝。


    李沐倒不是說真的想有什麽一夜春宵的美好記憶,隻是據說那秦淮八豔絕美非常,能歌善舞,名滿天下,無數高官貴人為了她們魂牽夢繞一擲千金,李沐紅塵中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到底是什麽樣美豔絕代的女子,足以名動秦淮兩岸,流傳六百年而不衰。


    待到李沐帶著隨從奔到秦淮河岸的時候,魏國公府上的衛士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李沐遠遠的下馬,就看見打著魏國公府旗號的衛士們簇擁著一個中年男子,那人生的一張國字臉,頗有幾分軍武之氣,萬曆二十五年,朝廷下旨詔魏國公協防南京,混跡軍營久了,連養尊處優慣了的魏國公都顯得英氣不凡。


    “哈哈,我倒大名鼎鼎,橫掃遼東的晉陽侯該是個虯髯滿臉的大漢,沒想到,晉陽侯生的如此英俊威武,年少有為,我大明代有才人,何愁海內不平。”李沐還沒有行至跟前,徐弘基就放聲笑道,他鐵打的世襲魏國公,加上年長李沐一倍多,自然是無需拘禮的。


    當然李沐自己倒是有這個覺悟,大明勳貴不少,其中定國公,英國公,魏國公,加上鎮守雲南的黔國公,這四家堪稱勳貴陣營裏的扛把子,李大公子現在世襲晉陽侯,多多少少也算是擠進了高級勳貴這個圈子裏來,不可能不巴結一下老大哥們。


    李沐定住腳步,深深施禮恭聲道:“李沐見過國公爺。”


    “唉,晉陽侯這樣就太拘泥於禮數了,先帝下詔命我協防南京,訓練南兵,至今也有十幾年了,咱們軍中不講究這個,晉陽侯征戰遼東,破敵十萬,當有大氣魄,這禮節,你拜來我拜去的,豈能拜出真兄弟來!”徐弘基也不知道是真的豪爽還是有意想和李沐拉近關係,又或者兼而有之,一味地堅持不受李沐的禮。


    李沐也不強求,南京非經略駐地,魏國公雖然是鐵打的世襲公爵,但說的難聽些,也不過是個名義象征,先帝下詔魏國公府協防南京,也並沒有給魏國公一兵一卒的兵權,隻要不得罪他,李沐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夜色漸暗,江南的深秋已經頗有幾分涼意了,抬頭看那秦淮河上停泊的巨大畫舫,還是讓李沐不僅心中讚歎不已。


    那畫舫竟有整整三層之高,大明水師最大的戰船目前恐怕也不過如此,上麵雕梁畫棟極盡奢華之能事自然不必說,拉動這樣巨大的畫舫,光拉船的纖夫就有兩百餘人。隻是一聲令下,纖夫們喊著號子,慢慢的把畫舫拉離河岸,就是一番壯觀無比的風景。


    進到畫舫中,李沐剛剛坐定,就有十餘名穿著薄紗,內中隻著抹胸和褻褲的美人魚貫而出,分別在徐弘基和李沐身邊坐下,一時間玉臂粉腿,胭脂香氣撲麵而來,男人都恨少生了兩雙眼睛,不能同時把左右的美景都欣賞個遍。


    徐弘基倒是毫不客氣的摟住一個女孩子,把嘴湊過去接住那姑娘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飲完之後卻又不知在女孩兒耳邊咕噥了一句什麽,惹得她一陣臉紅羞怒,粉拳輕敲幾下,一下子被徐弘基捏住,來來回回間,整個人都快縮到徐國公的身上去了。


    李沐這邊倒是顯得淡定多了,奇怪的是,這些女子看李沐不主動輕薄她們,竟然也沒有什麽動作,倒是老老實實的給李侯爺倒酒布菜,忙的不亦樂乎,其實李沐心中徐弘基還是有幾分羨慕的,隻是這種風月場,對於李沐這種剛下場子的初哥,明顯還是個不小的挑戰。


    隻不一會兒,眼前珠簾緩緩拉起,李沐也停止吃菜的舉動,抬頭看向珠簾,隻見簾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上一位嫋嫋婷婷的倩影,看那身形,必然是一位風華絕美的佳人無疑,隻是這位佳人是誰人,就不是李沐能猜得到的了。


    不過這姑娘似乎也沒有矯情,上來就自報了家門,風情款款的朝李沐福了一福,開口道:“奴家柳如是見過大人。”聲音清脆婉轉,悠然動聽。


    (柳如是曆史上生於萬曆四十六年,實際應該剛剛五歲,但是這裏假定柳如是已經是崇禎元年流落風塵之後的樣子,大約十六歲的時候。


    柳如是在十四歲時嫁與一位大學士做侍妾,十分受到寵愛,因此被其他妻妾排擠趕出了家門,被迫重回青樓操持舊業,可謂嚐盡世間冷暖。)


    柳如是之名聲傳芳千古,這位一生剛烈專情的奇女子,有著說不清道不完的傳奇故事,卻樁樁件件讓人扼腕歎息。


    這邊李沐胡思亂想著,那邊柳如是已是輕輕開口唱道:


    “良辰美景共思量,繾綣年華是洛陽,小樓倚欄盼我郎,卻又何妨,知我何傷。”


    聽著柳如是清靈的聲調,李沐仿若看到了曾經撫琴而歌的洛鳶,在朝鮮春香院的鬥室之中,她拿著伽倻琴撫了一曲阿裏郎,卻不知現在人在何處,是否安然。


    像這樣專心聽琴不動手的客人,也讓周圍侍候李沐的侍女有些微微驚訝,雖然這些侍女並不是主動賣身的風塵女子,但是在這種曖昧氣氛下,男人有些不規矩的動作是很正常的,她們多少也都習慣了,隻要不做的太過分,尚未達到當眾宣淫的地步,也就隻好忍耐下來。


    但今天這位不同,魏國公徐弘基她們倒是認識的,這位國公爺平日裏留戀花街妓館,風流韻事不在少數,算得上是金陵城內數得上的風月班頭了,看魏國公的樣子,這位年輕人的地位尚不在他之下的樣子。


    李沐雖然不生的貌比潘安宋玉,卻也身形修長,氣質不凡,更兼從遼東征戰屍山血海裏走出來,身上自有一份難以掩蓋的英武之氣,決勝千裏統兵十萬的晉陽侯,可不是魏國公這種世襲公子能比的。


    其實周圍的侍女們倒是真的希望這位年輕的公子能夠毛手毛腳一點,萬一能夠成就好事,攀上高枝,能嫁給這位英武不凡的年少公子,總比委身那些年過半百的妓館常客,商人大賈要強上千倍萬倍吧。


    一曲終了,李沐定睛看著珠簾內窈窕曼妙的身形,不覺開口道:“不知姑娘可否卷簾與小可一見?”


    原本想著,徐弘基堂堂魏國公,帶自己來畫舫也該是那最豪華最頂尖的所在,在南京鎮守多年的國公府,想來也會安排一個最好的名妓陪自己吧。


    誰想到柳如是一句話無情的擊碎了李沐的脆弱的自尊心,隻是毫無表情波動的道:“見了又如何呢?”


    李沐一時啞然,良久才回過神來,笑道:“隻是姑娘獻天籟之聲,總讓小可有些好奇佳人芳容。”


    這裏是畫舫,秦淮河畔,喜歡美女並不丟人。


    徐弘基也是嗬嗬笑道:“是啊柳姑娘,你就起下簾子,陪這位公子飲上一杯吧。”


    李沐任職東南經略,魏國公可不想因為一個女人惹得這位東南數省的總製大人不愉快。


    “世人都重皮囊,可又有何用。皮囊美麗與否,遠不能安邦定國,近也難明哲保身,徒惹煩惱而已。”柳如是似是無奈,頗有蒼涼的說道。


    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正是花開初放的年紀,但是柳如是已經經曆了侍妾,高門,爭鬥,最後被趕出家門的人生。


    珠簾輕輕卷起,簾後端坐的那女子正淡淡的看著李沐,目不轉睛。


    沒有其他女孩子那故作的羞澀和矜持,柳如是就這麽定眼看著李沐的臉,你不是好奇我的芳容麽,那就讓你看個夠!


    一身粉白相間裙裝的柳如是腰若雲素,豔麗無雙,這是一位看上去就豔氣逼人的女子,一雙微揚的鳳眼嫵媚無雙,紅唇啟合間似有千般風情,哪怕寬鬆的裙裝也掩蓋不了她窈窕的身段,這樣的女人,隻是輕易舉手投足,就有讓男人拜服在她石榴裙下的資本。


    李沐第一感受就是太美豔了,這樣的女人,真的隻有十六歲嗎?柳如是的身上滿是豔氣卻絲毫不俗氣,她隻是那樣默然的看著李沐,眼中沒有一絲卑微和乞憐,滿滿都是驕傲和清明。


    風塵磨人,官場磨人,滄桑人間也磨人,卻沒有磨掉柳如是的驕傲,中華千年,總有些磨不平的人,所以我們才至今都會認識她。46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品侯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雲二十一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雲二十一日並收藏一品侯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