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我大概已經快放下了。  就做他的朋友好了,他累的時候可以來找我,不累的時候,他自然會去外麵精彩。我不在乎,不嫉妒。  終歸不會是我的東西,強留著,又有什麽意思呢。說出來他也許會可憐我,也許會遷就我,但那終究不是愛。  我要的隻是他的愛,得不到,就不要,斬斷自己多餘的心思,做他最信賴的一個朋友。  我會保守住這個秘密,把它埋葬在過去的時光裏,和那個年幼的許朗一起,徹底埋葬,天長日久,總有一天會忘得幹幹淨淨。  我會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讓自己變成強大的人,強大到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支配,去陪伴他。  我會做他的朋友,陪著他走過他波瀾壯闊的人生,或高峰或低穀,沮喪或得意。我會一直陪著他,就像他曾經陪著我一樣。  -  先前羅熙問我,暗戀是什麽感覺。  我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現在想想,大概飲的不是水,是冰。  冰冷的,鋒利的,一路血肉模糊地吞下去,凍得心髒都快裂開了。就算做夢的時候,想起他不喜歡你,還是會隱隱作痛。他是我喉中鯁肉中刺,永遠不能言說的名字,天長地久的一道暗傷。  但是那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你吞下去,就沒人知道是冰了。  第25章 偷歡  整個夏天,鄭敖都和我呆在一起。  平時他也忙,偶爾淩晨兩三點才回來,自己用鑰匙開了門,一句話不說,坐在陽台上吸煙曬月光。碰上周末,他多半會騰出時間,我也不再抓準一切機會加班,廚房裏的東西添得越來越多,冰箱藏塞得滿滿的,王朗最近突然開始研究起古代的菜式,按著隨園詩話裏的菜譜一個個做下來,常常搞到一些珍貴的食材,默不作聲,叫人送到這邊來。不知道是不是他吩咐的,送東西的人也不跟我說話,放下就走。  鄭敖還是挑食。  夏天本來就胃口不好,他又忙,偶爾還要飛去出差,瘦了一圈,臉頰都凹下來。我有時候也試著做點新菜式,打印出來貼在廚房裏,偶爾一張混進了文件裏,蘇律師上班時間走過來,一言不發地扔到我桌上。  我知道蘇律師對我有點失望。  但我以後的日子裏,能和鄭敖這樣像家人一樣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了。  夏日的晚上,暑氣盡散,打開陽台的門和廚房窗戶,穿堂風吹得人遍地生涼,坐在陽台上看月光,半天不說話,他吸他的煙,我修剪我種的花。我養了幾棵不那麽好活的花,照著園藝書上的步驟給它們修剪枝葉,希望它們多開一點。植物真是好東西,隻是長在那裏,整個陽台都有了生氣。  有時候,我也有錯覺,仿佛我們是同居的情侶,最親近的人。在我把洗衣籃裏他的衣服一件件晾好的時候,在我接到他電話說會晚點回來的時候,在我半夜醒來,看見他睡在我旁邊的時候。那時候我常覺得心裏有東西在默默融化。  但是,他偶爾領口的一點香水味,手機上亮起來的某個陌生的名字,還有王朗對我莫名的敵意,都會提醒我,這隻是我的錯覺。  七夕的那天晚上,銀河很漂亮,我種的花已經在陽台圍欄上站了一排,枝葉的影子婆娑,茉莉花香縈繞。我蜷在椅子上,他靠在單人沙發上,我們都喝了點酒——我自己釀的米酒,甜得很,後勁很足。杯子裏的冰塊悄然融化,飛星暗度銀河,月光照在他臉頰上。他嘴角噙著笑,眼神溫柔得像月光,安靜地看著我。  我忽然想起四個字:浮生偷歡。  這是我偷來的幸福,過一天就少一天。我這樣惴惴不安,又這樣沉迷。  他卻這樣坦蕩,下班解開了襯衫扣子,鬆鬆垮垮地在家裏晃,洗澡的時候讓我遞浴巾,接電話的時候端著酒杯對我笑,眼睛裏仍然是浪子的習氣。  隻是我不再奢望了。  他偶爾也會有所察覺,在我平靜地把他帶著香水味的衣服洗幹淨的時候,在我接到陌生聲音的電話也若無其事遞給他的時候,他會若有所思看我一眼。  有天晚上,他忽然叫住我:“小朗……”  “怎麽了?”  他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沒什麽。”  我猜到他想說什麽,因為我確實是變了。他不習慣也好,我已經放棄了。  -  但也隻有這些了,我仍然對他很好。  有時候我也會自暴自棄地想,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對他這樣好。他憑什麽要喜歡我呢,憑什麽要放棄那麽廣闊的森林呢。  好在我也漸漸放下了。  -  九月,我回了一趟家。我爸爸讓我回去的。  走的時候鄭敖很不高興,當時是早上六點,天蒙蒙亮,我站在穿衣鏡前麵穿衣服,他閉著眼睛從後麵摸過來,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我一邊打領帶一邊問。  “好煩,睡不著……”鄭敖閉著眼睛在我肩膀上抱怨,手在我身上亂摸,摸到我腰。  我本能地一縮,他靠了個空,大概醒了,睜開眼看了我一眼,昏昏欲睡地站在那裏。  我伸手揉了揉他頭發。  他清醒的時候我是不敢這樣做的,他絕對會借著這理由把我頭發揉成雞窩。  “你在家好好呆著,我晚上就回來給你做飯。”  他也不知道聽到沒有,蔫蔫地垂著頭。  “今天要上班嗎?”我一邊問他一邊拿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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