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兩個小孩,到處跑來跑去的,牛牛漸漸習慣了這裏,也不再整天拖著小拖車了,又和以前一樣天天跟在睿睿後麵,就是有個問題,鄭家用的是地暖,管家大概是怕小孩感冒,又加上了空調,這對於牛牛來說大概有點太暖和了,我給他和睿睿在家穿的都是薄毛衣,裏麵是襯衫,他就把毛衣脫了。睿睿跟我說:“牛牛不喜歡穿衣服。”  牛牛這孩子有點遲鈍,我跟他講道理,他也不太聽得懂,所以我隻好交代睿睿,如果牛牛冷了就提醒他穿衣服。所以睿睿經常一臉不耐煩地摸摸牛牛的手,看看他冷不冷。  這是我在鄭家過的第一個年,管家置辦得很賣力,把我當男主人,各種事務都過來請示,連廚房裏采辦哪些野味都要問過我,不知道是鄭敖吩咐的還是怎麽了。我不太懂這些,都讓他自己做主,他大概覺得這是我對他十分信任,一副感動的樣子。  其實過年主要是招待客人麻煩。這邊的年味很濃,元宵節之前都算年節,客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一天到晚招待個不停。鄭家還好,親戚少,主要是一些世交。  我怕出亂子,還跟鄭敖打了個招呼,說讓他注意一點,我不會弄這些。鄭敖笑眯眯地說沒事,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還是有恃無恐。  祭灶,過小年,寫春聯,剪窗花,鄭家的紅木雕花窗格,貼上窗花也別有一番風味,到處都擺上了水仙,我們以前住的那個小城,把路邊花壇綠化的蔥蘭叫做水仙,牛牛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水仙花,一直站在旁邊看,睿睿怕他以為是蒜,吃了中毒,凶巴巴地告訴他:“這個不能吃的!”  牛牛呆呆地“哦”了一聲,仍然站在旁邊看,我做飯的時候他跑來告訴我:“睿睿爸爸,水仙花好看。”  我手是濕的,不能摸他的頭,就朝他笑笑,要他去花房玩,有花匠看著會好點,牛牛虎頭虎腦的,傭人們都喜歡他。  管家被我吩咐,買了一些桔子樹到客廳放著,大概一人高,滿樹都是紅紅火火的小桔子,隻比大衣紐扣稍大一點,有點像冰糖橘,十分甜。大概擺了不到半個小時,鄭敖拿著一隻走過來,一邊吃一邊跟我說:“味道還不錯。”  他開了先河,牛牛和睿睿就坐在樹下吃,把玩具都擺在地毯上,就靠在桔子樹下麵玩,可憐管家,每天過去看兩次,把桔子多的一麵已到外麵來,免得客人看到。  吃了兩天,快過年了,鄭敖從書房過來,看見他們兩個坐在樹下野餐,睿睿用樂高積木做了個小火車,軌道就鋪在樹下麵,鄭敖過來逗他們:“好小子,吃得開心不?”  牛牛很開心地點點頭,問我:“睿睿爸爸,草莓樹也可以種在家裏嗎?”  睿睿嫌棄他:“草莓是草,不是樹!”  倒是管家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真的搬了幾盤草莓來,大概是特地搬來給牛牛和睿睿玩的,換了嫩黃嫩綠的漂亮花盆,都是大顆大顆的成熟草莓,紅透了,甜得很,牛牛比收到生日禮物還開心,整天都蹲在草莓旁邊守著,很久才吃一顆。  小孩子天生會喜歡植物,喜歡親手摘下的果子,喜歡嫩芽頂著種殼從土裏鑽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見牛牛,總覺得像看見當年的我。我記得小時候奶奶家客廳有一棵塑料的桔子樹,綠的葉子,橙色的果實,很積灰,但我小時候很喜歡,總在想,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這個年過得很平常,像尋常人家的年,但兩個小孩都很開心。年夜飯其實沒什麽規格,都是撿平時喜歡吃的菜做,紅燒獅子頭,一道醬板鴨,水煮魚,佛跳牆和海鮮湯,海膽蒸蛋,睿睿喜歡的上湯娃娃菜……廚房大概對我把他們大材小用十分不爽,勁都下到了蔬菜上,使出了十八般武藝,蔬菜全部做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我吃了一口肉,是豆腐,吃了一口豆腐,又變成了蘿卜,感覺吃飯跟猜謎差不多。  牛牛有點呆,一不小心又吃多了,挺著小肚子叫我:“睿睿爸爸,幫我揉肚子。”  吃過飯之後,牛牛和睿睿要去放煙花,老房子院子小,花木多,管家特地清出一塊雪地來給他們玩,小孩子不能玩太危險的煙花,隻能選引線長的,放在地上,讓大人帶著去點。鄭敖抱著牛牛,我抱著睿睿,睿睿最喜歡一種像樹一樣衝起來的煙花,無比耀眼,火樹銀花,連傭人的小孩子也跟圍在旁邊看,我也給他們一些,讓他們玩。院子裏都是小孩的笑聲,外麵不知道誰家在放爆竹,管家準備了紅紙,讓鄭敖寫春聯。  我隻知道李貅是從小練字的,不知道鄭敖也會寫毛筆字,管家讓人搬了書房的大條案出來,回廊上燈光明亮,鄭敖穿的是新風衣,雖然瘦了點,背影也修長好看,傭人圍了一圈,我覺得有趣,也跟過去看,牛牛和睿睿還沒條案高,也踮著腳趴在旁邊看,牛牛的小手指胖胖的,指了半天,認出一個“一”字。  鄭敖的字寫得不錯,李貅練的是楷體,他的字更像瘦金體,但寫成春聯也挺特別,世俗的吉祥春聯配瘦金體的字,他還十分得意,特意讓我看:“小朗,我的字好看吧。”  “還不錯。”我不好太打擊他,拖住了牛牛想碰硯的手:“墨很髒的,牛牛。”  -  晚上我給兩個孩子洗澡,鄭家的風俗是要守歲,燒明火,叫做太歲火,管家早早地就把火燒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鄭家守歲的樣子,用的是一個黃銅爐子,裏麵燒的是銀絲炭,鄭敖懶洋洋坐在單人沙發裏。  我是來問他紅包的事的。  “我準備了兩個紅包。”我問他:“你有準備給孩子的紅包嗎?”  鄭敖一副驚訝的表情:“我們也要給?”  “過年肯定要給紅包啊。”我才驚訝:“父母不應該給紅包嗎?”  鄭敖頓時一副委屈的樣子:“我過年都沒有收過。”  我這才反應過來,按鄭野狐的話說,鄭敖是屬於關映算計他,也許他確實不會注意這些小方麵,要給也是關映給。  我摸了摸鄭敖的頭,他像是很乖的樣子蹭著我,攬著我的腰,摟著著我在沙發上坐下來,一副想起了傷心事情緒低落的樣子,時不時地還哼上兩聲。  “等會我們要去給孩子們發紅包,紅包要放在枕頭下麵的,”我若有所思地蜷在沙發上,安慰地拍了他兩下:“別傷心了,快讓管家準備紅包吧。”  他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心不在焉地嗅著我脖子:“小朗你用的什麽沐浴露,好香……”  我根本沒洗澡,隻是幫睿睿和牛牛洗澡時弄濕了,所以換了身衣服而已。  我打了一下他的頭。  “聽到我的話沒有。”我知道他這個人吃硬不吃軟:“快讓管家準備紅包。”  -  我們兩個人在經濟上,向來是分開的,我給我的紅包,他給他的。雖然住在鄭家,吃穿用度都是他家的,但是如果我想給睿睿和牛牛買什麽都是自己出錢。就是這樣,我的積蓄也所剩無幾了。看來開年之後必須得刻苦工作才行。  在沙發上膩了一會兒,管家終於把紅包拿了過來,我和鄭敖去睿睿和牛牛的房間,他們兩個又躲在帳篷裏看書,看見我都坐了起來。  “這是爸爸給你們的紅包。”我蹲下來,把兩個紅包給了他們:“新的一年要好好聽話,身體健康。”  牛牛半懂不懂的樣子,睿睿倒是機靈,乖乖接了過去:“爸爸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牛牛反應過來,也跟著睿睿說,隻是記不全:“爸爸身體健康……”  我摸了摸他的頭:“牛牛乖,紅包拿好。”  鄭敖也懶洋洋地給了紅包:“倆小子,今年聽話點,別讓你爸操心。”  睿睿哼了一聲,一副不是嗟來之食的樣子,牛牛倒是乖乖接了,看了兩個厚薄不一的紅包一會兒,然後把紅包遞給了我。  “睿睿爸爸,給你。”  “給我幹什麽?”我沒接:“紅包是給你們的,要放在枕頭下麵。”  “紅包要給大人的。”牛牛不知道從哪來的理論,記得倒是很清楚:“小孩子不能拿錢。”  我笑了起來,摸摸他頭發:“這些錢牛牛可以拿的,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和書,都可以告訴管家讓管家幫牛牛買。”  牛牛似乎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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