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這有點像是您剛剛提到的魏摩隆仁,劍柄是蓮花,這是通天柱,這是河流……”


    “對!這就是最早期雍仲苯教中流傳的,象征著魏摩隆仁的紋飾!”


    教授打開電腦上的一個文檔,“你來看,這是象征魏摩隆仁紋飾的變遷,你這個是最早期的,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到前1300年。”


    “藏區那時候應該做不出這麽精致的青銅劍吧,這有沒有可能是外地流入的……”


    沒想到繞來繞去這把古劍竟成了來自華國的文物,陳非開始思索,那個時期有哪個中原文明有能力製作這麽精致的青銅古劍。


    “紋飾是那個時期的沒錯,古劍可未必是!”


    “不過我可以確定,這肯定是一件祭祀用器!”


    “因為劍柄上的這個符號,結合魏摩隆仁的圖紋,就是古祭祀器的象征。”


    陳非仔細打量劍柄上的圖案,發現那是一個三折的直線刻痕,就像一個直線版的s,隻是最上邊那條折線稍微短了一些。


    “什麽意思?”他撓撓臉蛋,感覺有點慚愧。


    師從一個宗教考古學大師,卻因為對宗教不感興趣,對這方麵的知識沒有深入研究,現在連這麽一個簡單的符號都無法解讀……


    “你看這像不像一個跪拜的小人?”


    陳非恍然,聽謝克這麽一說,確實是像!


    怪不得能夠被認定為極品寶物,原來是雍仲苯教的祭祀重器!


    “導師,那有沒有辦法能夠確定這把古劍究竟是什麽年代的呢?”


    謝克教授搖搖頭,反問道:“青銅器斷代,有幾種方法?”


    “考古類型學和地層學斷代法,器形斷代法,銘文斷代法和科學斷代法。”


    “這幾種斷代法哪個能用?”


    陳非剛剛說的時候就在思考,聞言緩緩搖頭,都不能用!


    “沒錯。碳14主要測有機物,熱釋光隻能對製作青銅器的陶範或砂範進行測年。”


    “所以,你隻能用超景深顯微鏡觀察,鏽蝕產物分析,或者x光照相等方法,再結合人工鑒定,來判斷這件青銅劍的具體年代。”


    “當然,如果能夠知道這把劍的來曆,比如在哪裏出土這些信息,也能夠幫助你進行斷代。”


    “在哪裏出土?難道那個攤主沒有說謊?不可能,真要能確定是遺跡出土的,怎麽可能那麽便宜就給賣了?”


    “而且,這明明是藏區的東西,怎麽可能會跑到高盧的遺跡裏去……”


    也罷,搞明白了大概的來曆也就該知足了,至於其他的,管他呢,反正他又不可能賣掉這把古劍,其他人承不承認這是文物,或者這究竟是哪裏的文物,重要嗎?


    陳非撓了撓臉頰,哦——這可能還真的有點重要,如果能確定這物件的年代和來曆,是不是就能根據這些線索,推導出更多的極品寶物?


    周二沒課,陳非決定去一趟洛杉磯縣立博物館,看看有沒有和這把古劍時靈顏色差不多的藏品。


    如果有,那一件又正好能夠確定年代,那麽古劍的年代也就差不多出來了。


    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門,電話忽然響了。


    “陳!那些翡翠原石找到買主了,我待會兒就去你那裏拉走!”


    陳非不由大為好奇,西方人對翡翠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威爾這家夥居然這麽大本事,前天隨口提了一下,今天就給賣出去了?


    “買主是幹什麽的?在哪兒?”


    幫著威爾將原石一塊塊都搬到車裏,坐上副駕駛,陳非決定跟過去看看,反正博物館就在那裏,也跑不了。


    “一個華國人,在唐人街那邊開了一家珠寶店。他讓我把原石拉過去看看,沒什麽問題的話就會全部都買下來!”


    果然最愛翡翠的還是華國人,最愛賭石的也是華國人!


    隻是對於洛杉磯的唐人街,陳非卻沒什麽太多的感受,他覺得那裏挺冷清的。


    後來他也曾看到過一種觀點,說冷清對於唐人街來說,或許並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因為這代表著“唐人”們能夠更融洽的融入當地社會,才會紛紛離開唐人街,住進附近的社區。


    這也代表著“唐人”二代、三代們有能力離開唐人街,去往其他地方發展了。


    這雖是一家之言,但陳非覺得這個觀點似乎也有些道理。


    很快兩人就趕到了珠寶店,和老板打了個招呼,兩人將原石卸到商店門口。


    老板是一個中年華人,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寸頭方臉,眉間有很深的皺紋,就好像隨時隨地都緊鎖著眉頭一樣。


    “小兄弟,你這批賭料表現可都不怎麽樣啊,就這也值得折騰到米國?”


    看到陳非也是華人,老板直接說華語,剩下威爾在旁邊一臉懵逼。


    話說,來賣原石的不應該是我嗎?


    “王老板,這不是我弄來的,是這位兄弟,是他倉庫淘寶的收獲。”


    倉庫淘寶?能折騰這些原石的,又怎麽可能隨便就給扔了?


    雖然認為陳非的借口有夠拙劣的,不過王成也懶得爭辯,直接扭頭問威爾道:


    “夥計,這個你想要賣多少錢?”


    威爾早就想好了價格,在陳非估價的基礎上加一點,然後再慢慢往下降。


    “8千美元!”


    王成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論斤稱,一公斤10美元。”


    威爾是知道這些原石大概重量的,這樣算下來,價格最多也隻有陳非之前估價的一半。


    作為一名倉庫獵人,不能把淘到的好東西賣出一個好價錢,就不能說是合格的好獵人。


    “7500美元!”


    兩人你來我往討價還價,最後定格在4千美元成交,比陳非的估價低了一千美元。


    生意做成,王成笑著邀請陳非,


    “相逢不如偶遇,要不到店裏參觀一下,給提點意見?”


    “也行,提意見是不敢,漲漲見識倒是真的。”


    王成招呼店員把原石搬到倉庫,自己則領著陳非走進店內。


    店麵不是很大,差不多百來平米的樣子。


    主營的也都是一些金銀首飾,隻有兩個加起來四五米長的櫃台裏,才擺滿了各種玉石和翡翠,看起來還都比較低檔。


    “這邊人不大認這個,這些主要針對本地的華人和一些遊客。不過別擔心,以後有什麽好貨盡可以聯係我,我手上還是有些資源的,能走一些高檔貨色。”


    陳非接到邀請就知道他可能還會有些其他的想法。


    果然,這家夥根本就沒信他之前說的那些,反而將他當成拿這些原石來探路的翡翠商人了!


    店裏沒什麽好看的,簡單的轉了一圈之後,王成就邀請陳非去辦公室小坐。


    陳非有些哭笑不得,正準備拒絕,店外忽然呼啦啦走進來了一大群人。


    打頭的是一個年約六旬,臉頰瘦削的老者。


    陳非一看樂了,這世界就這麽小嗎?這人竟是周日在跳蚤市場上遇到的那個華人老者!


    當時他雖然急著離開,但出於禮貌,還是仔細看了名片的,正好這位的名字又比較好記,他一下就想了起來。


    任天行,一家拍賣公司的鑒定師。至於具體是哪家,這個就不記得了。


    任天行快步走進店內,目光掃過,忍不住也是眉頭一挑,看樣子緣分還不淺,就是不知道這小家夥會不會告訴他那柄青銅劍到底有些什麽古怪。


    微一點頭算是跟陳非打過招呼,任天行領著身後幾人走到了王成身前。


    “王老板,有件東西我國內朋友看上了,想請你幫忙掌掌眼。”


    “哦?古瓷?”


    任天行點點頭,側身開始介紹身旁眾人,“這位是通達集團的黃總,這位是劉總,賀總。這位是特雷伯克先生,這是他的顧問,周先生。”


    “黃總看上了特雷伯克先生的一件古瓷,我看了感覺沒太大問題,但沒老弟你托底,總覺得不太踏實……”


    “能讓您老都不太踏實的,我怕我也看不好啊!”


    王成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和幾位客人問好,任天行則衝陳非招了招手,“陳小友,又見麵了。”


    “任老您好。”


    陳非剛剛還想著趕緊走人,可當他聽到雙方提及古瓷的時候就迅速改變了主意,就賴在這兒,攆都不走!


    “任老,你們認識?”


    王成看到任天行竟然認識陳非,也不由得小吃了一驚。


    任天行簡單將事情講了一下,王成笑道:“看來小兄弟也是個高手啊,那就一起看看吧,走,上樓!”


    眾人來到二樓的接待室,紛紛找好位置坐定,特雷伯克小心翼翼的將一直抱著的盒子放到茶幾上,伸手示意,可以看了。


    王成先是打開盒子看了一眼,然後在店員端進來的水盆裏洗了洗手,又拿起一雙白布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的從盒子裏請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酒杯。


    陳非雙眼一縮,已經認出了這是什麽。


    鬥彩葡萄紋高足杯!


    這東西最出名的,就是大明成化年間的。


    看這架勢,這件很可能就是!


    陳非忍不住湊近了些,王成斜睨了他一眼,看這家夥沒一點反應,不由微微搖頭,也不搭理陳非,自顧自的看了起來。


    隻見此杯敞口淺腹,口沿微撇,口以下漸向內收,與喇叭狀高足相接,足底邊沿一周無釉,足內側橫書“大明成化年製”青花楷書款。


    紋飾方麵,杯外壁繪鬥彩葡萄紋,大片綠葉襯托串串葡萄,姹紫濃豔、褐紫淺淡、粉紅淡褐與青翠鮮豔的平等青料青花爭奇鬥豔,交相輝映,雅麗絕倫,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


    “藍中泛青灰,色澤柔和淡雅,成色穩定。青花渲染有見棉絮……確實是平等青的特征。”


    “胎質輕薄透體,色泛牙白,如脂似玉,好東西啊!”


    王成捏著杯座,叩指在杯沿上輕輕一彈,一聲短促清亮的聲音響起,他歪著頭想了一下,將鬥彩杯放回桌麵,說道:“我覺得東西沒問題,小兄弟你看呢?”


    “當然沒問題!”沒等陳非回答,和特雷伯克一起的周顧問就站了起來。


    “這件成化杯,最早有記載是明代收藏家項元汴所著《蕉窗九錄》。後清兵入關,項元汴的天籟樓被劫掠一空,高足杯也隨之消失。再出現時,已經是在時任右春坊右庶子的高士奇手上……”


    “藏品來曆清晰,且皆有據可考,百分百是真品無疑。”


    周顧問說的斬釘截鐵,陳非卻有些不以為然。


    所謂傳承有序,有時候就是忽悠人的。


    因為有的東西確實可以確定傳承,比如字畫,曆代藏家大都會在其上用印或者題跋。


    可瓷器呢?


    同款的往往不止一件,就算是有記載,你能確定說的就是你這一件?


    就像周顧問剛才說的那個什麽《蕉窗九錄》,九錄分別是紙墨筆硯書帖畫琴香,跟瓷器有個毛的關係,難道還能拿這個當筆洗不成?


    可是藏家就愛聽這些,有時候鑒定師也不能免俗,收藏玩的可不就是個投其所好?


    黃總先是看了賀總一眼,又看了看任天行,開口問道:“周先生,不知道伯克先生準備多少錢出手啊?”


    周顧問微微一笑,卻不直接報價,反而開始了一串長篇大論。


    “清人程哲在《蓉槎蠡》中記述,神宗時尚食,禦前成杯一雙已值錢十萬。可見萬曆時成化杯已是天價。”


    “成化鬥彩葡萄紋高足杯,曾經數次出現在拍賣會上。其中兩次是以對杯出現,一次價格為一億一千三百萬,另一次則以一億五千九百萬元成交。”


    “單杯的話,16年也曾拍出過近五千萬元的高價!”


    “當然,每件鬥彩因為窯口、形製、紋飾以及存世量等不同,價格上也都有著不小的差異。”


    “但伯克先生這款鬥彩葡萄紋高足杯,無論窯口,紋飾還是傳承,都是上上之選,所以,這個價格嘛……”


    這時,特雷伯克忽然開口,竟然也是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


    “一口價,一千萬美元!”


    黃總一驚,剛剛他還想著待會兒暗示給周顧問一些好處,看能不能把這件鬥彩杯的價格多壓下來一點,現在看來,還好沒那麽做!


    否則很可能會毀了這筆交易!


    看到雙方就這麽談起了價格,一直冷眼旁觀的陳非為難了。


    本來他以為這幾個人找王成驗完貨後會另尋他地交易,可誰能想到他們竟會這麽急不可耐?


    剛剛雖然隻是借著王老板的手看了個大概,但架不住他有珠光寶氣訣啊!


    在珠光寶氣訣的視線裏,這確實是件大開門的寶貝。


    但使用了查字訣之後,一切缺陷無所遁形!


    在查字訣的視線裏,這件鬥彩杯無論是胎質還是釉色,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缺陷。


    胎質的缺陷很少,相比起同時期的瓷器,這件鬥彩杯的胎質細膩程度堪稱極品,但依然沒有做到絕對均勻。


    另外釉色厚薄上也存在些微差別。


    但這些都沒什麽,因為這是當時的技術水平所導致的。


    隻是他看到的另外一個缺陷,卻是一個足以顛覆此次交易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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