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楓白要挑選弟子去參加四方盛會,近幾日便留在山中。


    白日裏忙的不見人影,天黑後回到山上,陪南靈歌吃飯。


    她是個極重口腹之欲的。


    吃飽吃好,便會覺得生活特別幸福,什麽憂傷苦難都變成了浮雲。


    南楓白便也樂得陪她做她最喜歡的事,分享她簡單的幸福。


    不過打從她將要離山的事告訴單靈之後,單靈便開始惴惴不安。


    “靈歌,真的不是因為我你才不得不離山麽?”


    單靈蹲在地上洗菜,第一百零一次重複問同一個問題。


    “真的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想走的。”


    南靈歌叮叮當當的剁雞,於間隙中淡淡道:“我本來就不該在這裏的。”


    屬於這裏的人應該是單靈體內的小山靈。


    她本就是南謠山靈氣滋養出來的靈魂,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山裏。


    如果沒有她南靈歌,小山靈或許還是那個小山靈,不用體會到人情的複雜,也不用落得個無家可歸無人可依的地步。


    想像以後兩人流落街頭的落魄模樣,南靈歌便忍不住心酸,總覺得是自己害了小山靈。


    可是她又實在沒能力安置小山靈。


    如果小山靈還是山靈,自然可以留在南謠的。


    但如今她附在了普通女子身上,南謠便不可能收留她。


    南靈歌歎息:“其實是我連累了你。”


    單靈撅嘴:“你才沒有連累我,要不是你我現在說不定已經流落街頭了。”


    南靈歌嗬嗬一笑:“說不定過陣子咱們就真的流落街頭了,你怕不怕?”


    單靈笑咪咪道:“有你與我一起,不怕。”


    “對我這麽有信心?”


    “當然有啊,靈歌連妖魔鬼怪都不怕呢。”


    “怕不怕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得過是另一回事。”


    話說這麽說,有了扼靈刀,對付妖魔鬼怪南靈歌其實還是很有信心的。


    現下她比較擔心的是人。


    萬一有人見寶起意要搶她的刀怎麽辦?


    萬一有人見色起意要傷害她與單靈怎麽辦?


    她隻會三腳貓般的拳腳功夫,一身靈氣對付普通人夠了,對方是修行之人怎麽辦?


    這般一想,瞬間便愁腸百結,覺得哪哪都不好了。


    ‘哢嚓’,最後一塊雞肉剁完,南靈歌看了看旁邊水盆裏的魚。


    魚兒歡快的遊動著,根本不知死期將近,很快便要讓人宰殺了煮熟了吞下肚子。


    南靈歌突然覺得自己也像一條盆裏的魚,自以為自由歡暢,卻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會被人宰了吞下肚去。


    這麽一想,她突然便不想吃那魚了,端著盆子將魚倒進了屋後的冷溪裏。


    “你是魚,應該不怕冷吧,反正我是放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將魚放生後回轉廚房,南楓白提早回來了,正站在門外等她。


    南靈歌不在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與單靈獨處的。


    便是有南靈歌在,他也盡量不與她們兩人同處。


    單靈每次見了他都像見了鬼似的,令他覺得十分尷尬。


    南靈歌甩著空盆笑嗬嗬迎上:“師兄忙完了?”


    南楓白笑笑:“差不多了,兩日後辰時出發,我便不與你們一同吃飯了,這兩日好生歇著,過了這兩日便要風餐露宿了。”


    南靈歌點頭表示了解:“那飯做好了我給師兄送去。”


    她也受不了南楓白與單靈在一起的尷尬氣氛了。


    單靈不知為什麽一見南楓白便像見了鬼似的東躲西藏,勉強坐在一個桌上吃飯,也是深深低著頭,隻敢扒自己碗裏的白飯,筷子都不敢向外伸一下。


    她這般的模樣,南楓白便也跟著坐臥不安,所以便能避則避了。


    不過兩日後下山,單靈也是要一起的,他們還是會時時見麵的,到時候……


    再說罷!


    南楓白離開廚房後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去了靜園。


    靜園是南謠仙尊的住處,能尋到此處的隻有兩位掌門與南楓白。


    平日裏沒有仙尊的傳喚,這三人都是絕對不會來打擾的。


    而仙尊便是有事吩咐,也不需要將其如至靜園方可。


    是以南楓白雖知靜園在何處,卻是從未來過。


    但這一日,南楓白卻是主動的找了來。


    到了園門外,南楓白又猶豫了。


    他該怎麽問,又以什麽立場來問呢?


    他想知道南靈歌為什麽要離山,想知道南靈歌到底是什麽身份?


    想知道仙尊到底與她有什麽糾葛?


    想問一問仙尊……他能不能將南靈歌帶回去照顧?


    但這些又是可問可不問的。


    反正過幾個月他便要離山了,若真想照顧她,她離了山反而更方便。


    他猶豫的,是不知自己該以什麽立場去照顧她吧?


    南楓白在園門處站了片刻轉身欲走時,突然聽見風華忌道:“何事?”


    聲音很遠,縹緲清冷。


    他雖在閉關,卻並非對外麵之事一無所知。


    話音才落,園門內的濃霧中便現出一個縹緲的背影來。


    那是風華忌的投影。


    以往他與南楓白相見時多是以此方式現身,卻不是以背影的方式。


    而南楓白在看見風華忌的第一眼,便感覺到了寂寥和掙紮。


    雖然隻是濃霧中一個若隱若現的背影,但是莫明的便讓人覺得悵然而沉重。


    而在這之前,風華忌一直都是清清冷冷,高高在上,超凡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


    “有話便說。”


    聲音依然清冷,隻是莫明帶著一絲疲憊。


    南楓白沉默了片刻,低低問道:“楓白鬥膽,敢問師祖與靈歌師妹可是早有淵源?”


    風華忌淡淡道:“有。”


    既然是有,那接下來的話似乎便好說些了。


    南楓白微微鬆了口氣,不待再問,風華忌已然冷冷道:“你與她是絕無可能的,我勸你早早收了心思,做你自己該做之事,盡你自己應盡的本分。”


    南楓白怔了怔,也不多解釋,隻道:“師妹無依無靠,又沒學得什麽術法,如今又帶著個普通女子在身邊,若是此時下山,根本無法生活也無法自保……”


    “你與她是不可能的。”


    翻湧的白霧之中,風華忌孑立的背影若隱若現,聲音清冷如水,帶著淡淡的疲憊。


    風華忌話說的突兀又突然,南楓白不免怔然。


    垂眸沉默片刻之後,南楓白忽然又抬了眼,認真問道:“為何不可能?”


    “為何?”


    風華忌亦沉默了片刻,而後淡淡而道:“因為……她是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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