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啻於煉器一途上有著極強的天賦,他本性沉穩堅毅,認定路途便會一往無前,否則也不會令天下太平,也不會以未修仙之身飛升天界。


    “瞞天,便是他特意煉出來救她的。”


    風華忌說話間手掌便撫在南靈歌臉上,像撫著極珍愛的寶貝似的。


    “這殼子確是瞞天?”


    南靈歌按捺著想逃跑的衝動,一動不動的躺著,隻當他摸著的就是個殼子。


    風華忌淡淡道:“是。”


    “那仙尊還是把這殼子收回去吧,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承受不起。”


    南靈歌又找了個脫離殼子的理由。


    風華忌微微搖頭,不接她的話,繼續道:“等他借瞞天之能終於可以在地獄中不被發現時,她卻已經不在地獄了。”


    “他驚怒之下捉了個鬼卒,正在逼問時,閻君來了。”


    她在地獄中受罪百年,閻君念她本性良善,覺得百年懲罰已償其罪孽,便給了她投胎做人的機會。


    “便是投胎做人,她也至少會有三世多病多災不得善終。”


    “當時簡啻近乎瘋狂,大吼著上天不公,地獄不公,隻知道欺負一個良善女子,卻對他這個始作俑者視若無睹。”


    “他想到地獄替她他們不許,用仙身替換她世世平順也不行……”


    當時的閻君淡然道:“她無辜麽?不見得。”


    她不無辜麽?


    南靈歌倒想好好聽聽閻君的說辭。


    聽聞閻君最是公正不過的。


    當時已經瘋狂的簡啻也想聽聽閻君到底有什麽說法,若是說的沒有道理,他便要不管不顧的鬧上一場。


    閻君說:“她破了修仙之人所有禁忌,所做盡是不可為之之事。”


    她殺的人,比那些沒人性的屠夫還要多,盡管她殺的都是奸惡之徒,但沒有一個人的性命是應該死在她手裏的。


    為了幫他,她曾驅使凶獸毒障,死傷生靈無數。


    為了救他,她不止一次以自己的壽命為他續命。


    許多應死之人因她之故未死,許多不該死之人因她之故而慘死。


    也因為她的肆無忌憚,後來有許多修行中人也趁勢在亂世之中胡作非為,險些令生靈覆滅。


    閻君道:“你知她暗中殺了多少修行中人麽?你知她用了多少禁術麽?你知地府因她之故而冤魂累累麽……”


    “若是如此,怎不早將她捉下地獄?”


    南靈歌惱道:“怎麽偏等到一切平定了才找她算賬?還不是就想利用她令天下平定,說不定便有鬼神暗中推波助瀾,否則隻憑修為一般的她怎麽可能無人可敵。”


    “簡啻也是這般說的,可是沒有證據證明鬼神參與了人間的爭鬥,昭瞬便成了出頭羊,所有的罪都要她一個人背。”


    說到這裏,風華忌滿眼的黯然。


    南靈歌心裏也覺堵得慌,鬱鬱的歎息了一聲後問道:“所以她去投胎了是麽?如此也好,總比在地獄裏受罪要好。”


    聽說地獄裏的酷刑極為可怕,而且隻要人還在地獄之中,酷刑便永不停歇,哪怕血肉全被剝離隻剩下白骨也會活著,並且瞬間又長出新的血肉,繼續受刑。


    日複日,年複年……


    昭瞬在地獄裏待了百年,也不知她受的是什麽懲罰。


    南靈歌不敢問,也不願多想,終究她是出去了,便是三世多災多難不得善終,也好過身在地獄。


    “她沒去股胎。”


    風華忌的話令南靈歌一怔,隨後問道:“那她去了哪裏?”


    “她不願再受人世之苦,發誓永不為人。”


    “她怎麽這樣?”


    南靈歌難免驚愕。


    “她不想當人,想當鬼麽?”


    風華忌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她願為禽獸。”


    禽獸?


    南靈歌驚的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她這是要作踐自己?”


    風華忌歎道:“或為飛禽,或為走獸,或翱翔天際,或逍遙深山,總歸她不想再入塵世,不想與人為伍。”


    “原來是這個禽獸。”


    南靈歌鬆了口氣。


    乍一聽到禽獸兩個字,南靈歌直覺那便是自我作踐。


    無恥卑鄙沒有人性的敗類才叫禽獸。


    若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那也沒什麽。


    南靈歌微微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當禽獸也沒什麽不好。”


    傻姑娘上輩子活的太累了,見了太多醜惡,染了太多鮮血,不願與人為伍也是正常。


    “我想,她多半還是因為他。她心裏一定憎著他恨著他,便是從前不恨,身在地獄受苦的時候也一定會恨……”


    風華忌以手掩麵,聲音越來越低。


    南靈歌麵色平靜的望著他,心底卻是漣漪不斷。


    若講故事的人與故事沒有關聯,是不會如此深陷其中的。


    特別是風華忌。


    他是個修行了幾百年的半仙,控製自己的情緒易如反常,若是他想,他便能做到無情無欲。


    即便是他因為前世之事怨恨他時,他也不曾如此失態過。


    所以說,他與這個故事定是有關的。


    不管從言語還是表情上都能看出,他十分憎恨那個叫簡啻的,對那個傻姑娘則是滿心愧疚。


    那麽他到底與哪一個有關係?


    南靈歌思量間,風華忌已放下了掩麵的手,紅著眼問道:“你說她到底恨不恨他?”


    我怎麽知道?


    南靈歌瞪著眼皺著眉,覺得風華忌問錯了人。


    她不是傻姑娘,她怎麽知道傻姑娘恨不恨他?


    她不想替傻姑娘回答這個問題,風華忌卻不肯放過她,用那雙泛紅的眼睛直勾勾望著她道:“如果你是她,你恨不恨他?”


    南靈歌擰著眉道:“我不是她,我不知道。”


    風華忌繼續道:“那你便試著想想,若你是她……”


    “我不是她!”


    南靈歌忽然覺得憤怒。


    風華忌無視她噴火的眼睛,堅持問道:“倘若你是呢?”


    南靈歌憤怒的將小幾拍的劈啪作響,大聲吼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要再問我這種問題!”


    風華忌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忽的捉住了她的手,傾身向前,臉幾乎貼在了她臉上,眼對眼鼻對鼻的問道:“倘若你就是呢?”


    南靈歌滿腔的火氣在風華忌貼近的一瞬便不知竄到哪裏。


    她怔怔盯著他的眼,在那雙覆著淡淡水光的眸裏看到了自己茫然無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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