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大坤躺在院子裏的睡椅上,享受著屬於葡萄架的陰涼、靜謐,雙眸雖然在緊閉,心思卻是百轉千回,消化阿勝昨天晚上帶回來的消息,楊麟在老堂口的種種表現。


    那一刻,當晚之時,翟大坤說不出的驚訝,言不明的意外,從沒想到過楊麟會武功,居然身手那麽好,三兩下之間,就將老魏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從阿勝的描述之中,翟大坤覺得,楊麟的身手遠不如此,應該還有所保留,與老魏的打鬥根本就沒有盡力,遊刃有餘。


    原本就有些傾斜的意向,那種不平衡更加明顯,翟大坤愈加欣賞楊麟,想要讓他真正掌握聾啞堂心裏紮實許多,考驗的成分愈加變淡。


    刹那之間,翟大坤猛地睜開雙眸,眼中流轉一絲精光,敲了敲逛街如滑的睡椅,發出一陣不急不緩的清脆聲音,使得一旁的阿勝立即回轉心神,看向他。


    蒼老褶皺的雙手緩慢比劃,手語表達胸中之意。


    “阿勝,以後好好輔佐楊麟,將聾啞堂發揚光大,再現往日之輝,也許十五天之後,那是我最後一次現身於聾啞堂,從此頤養天年,了此餘生。”


    短短的幾句話,放佛有千斤重,壓得阿勝隱隱的有一種沉重感,看著堂主慈祥的臉龐,不複以往的那種心事重重,總是為聾啞堂的殫心竭慮。此刻卻迥然不同,有一種如釋重擔的感覺,堂主的神色不再那麽憂慮,是那麽的安然,好像一下子就那麽放鬆了。


    阿勝知道,老堂主已經完全接受了楊麟,能文能武,還有什麽不放心,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因此,阿勝沒有再堅持,沒有非要翟大坤再繼續主持聾啞堂的意思,楊麟已經堪當大任,非常適合聾啞堂堂主之位。


    這麽多年來,一直跟隨在翟大坤的左右,沒有人比阿勝更清楚,更了解,這位聾啞老堂主承受的太多,太累。憑借著精通手語和啞語,嫻熟的人際交流能力,老堂主主持著聾啞堂的內外一切事物,強撐著,獨自麵對外部猶如豺狼的勢力,時刻緊盯著聾啞堂。


    如今,楊麟的突然出現,打破了一種僵局,讓兩人看到了希望,聾啞堂崛起的希望。


    曾幾何時,兩人是那麽的無奈,尤以翟大坤為甚。聾啞堂的內外交困,岌岌可危,翟大坤有著退讓的打算,想讓擁有不軌之心的徐長老擔任聾啞堂堂主一職,接替自己,以此避免聾啞堂的內訌,苟延殘喘下去。


    可是,現在截然不同,楊麟的能力,楊麟的那種自信,好像他能牢牢將聾啞堂掌握在手裏,並且不讓聾啞堂分崩離析,尤以存在。


    這一刻,翟大坤覺得自己回到了年少輕狂之時,擁有了一顆敢打敢拚之心,胸中盡是無窮戰意,不再趨炎附勢,不再退避三舍,不再讓聾啞堂苟延殘喘。


    翟大坤準備放手一搏,賭上所有賭注,成則聾啞堂的將來是康莊大道,敗則分崩離析,從此再無聾啞堂,淪為其他勢力的口中之肉。


    一時之間,翟大坤年邁的身軀之上,散發著某種氣機,影響著阿勝,跟著胸中徜徉無盡戰意,血脈之中噴薄亢奮之情,讓阿勝的內心不再平靜,醞釀一股硝砂之意,隻待一個契機,將會猶如火山般爆發,洶湧而出,不斷肆虐,燃燒敵人。


    最終,久經世事滄桑的翟大坤平靜下來,雙眼之中依然閃爍著若有若無的精光,緩緩敲擊兩下睡椅之側,讓阿勝回轉心神,自己繼續交代事情。


    “阿勝,離楊麟正式接手聾啞堂的日期已經不到半個月了,估計徐長老這兩天就會前來,打聽誰會接替我,繼任聾啞堂堂主之位。”


    “到時候,楊麟接任的事情肯定瞞不住,徐長老一直覬覦堂主之位之心,不甘屈居人下,肯定會明裏暗裏的搗亂,不讓楊麟順利接手聾啞堂。”


    阿勝露出鄭重之色,頻頻點頭,臉上的擔憂之色愈發凝重,深知老堂主所說有理,一定會發生。


    否則,徐長老曾經也不會勾結外部勢力,以圖堂主之位,暗殺老堂主。若不是沒有確確鑿鑿的證據,怎麽會留徐長老到現在?


    想歸想,阿勝還是問道:“堂主,那咱們該怎麽做,保證接任儀式的順利進行,不被破壞?”


    翟大坤輕撫胡須,緩緩思索,轉而雙手反轉,比劃手語。


    “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證楊麟順利接手聾啞堂堂主之位,之後就是你和新堂主的事情,否則,楊麟如何重振聾啞堂?憑什麽獲得聾啞堂這個情報組織?”


    “因此,派出人員潛伏在廣州府的各個城門,留意徐長老什麽時候到的廣州府,並且派人秘密跟蹤,監視他,看他都在做些什麽,與什麽人接觸?”


    “隨時隨地向我匯報,並且將所有的信息也告訴楊麟,讓他也有個準備,免得應付不及,有個心理準備。”


    “同時,也讓與咱們交好的長老快些回來,爭取在徐長老之前到,借用他們的手下,彌補咱們的人手不足問題。”


    阿勝凝神靜聽著,記住翟大坤的每一個吩咐。這時,似乎想到了什麽,翟大坤轉而又交代了一句。


    “對了,阿勝,整件事情也讓阿坤知道,讓他了解事情的始末,以此讓他更好地應對,更好地輔助楊麟。”


    阿勝重重地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老了就是老了,一連串說了這麽多,比劃這麽多手語,翟大坤已經露出了疲態,鬢角出現汗絲,氣息有些微喘,還好事情交代完畢,也就總結性陳述最後一句話。


    “好了,阿勝,現在能想到了就這麽多了,你去找阿坤,兩人協調一下,將負責施明誌事情的堂眾回籠一些,協調一下,一切以聾啞堂的接任儀式為首要,若沒有了聾啞堂,其他的都免談,變得毫無意義。”


    “恩,好的,堂主,我這就去找少主,商量這件事情。”


    翟大坤再次閉起雙眼,輕輕地揮舞右手,長舒一口氣,小憩起來,眉宇之間,散發著一絲憂慮之色。


    阿勝深深地看了一眼,接著就輕手輕腳的轉身離去,行走之間,充滿小心謹慎之意,迫切之情。


    當阿勝離去之後,輕盈的腳步聲再也沒有之時,翟大坤緊閉的雙眼再次睜開,掙紮著仰起身體,目露希冀之色,雙唇微微開合,從其口語之中,不難看出,他是在說:“我能做的隻有這些,其他的隻有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我相信你們,比我做的更好。”


    雙唇不再開合,不再呢喃,也不再掙紮,翟大坤緩緩放任身體躺在睡椅上,再次閉上雙眸,安靜的躺在院子裏,聽著鳥兒的嘰嘰喳喳,任憑廣州府的局勢詭譎,波濤洶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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