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通江麻壩寨,惠齡、朱射鬥、阿穆勒塔等人擁兵於此,五萬大軍駐紮在這個小小的寨子之中,顯得是那麽的擁擠,使得寨子不堪重負。


    惠齡等人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不久,清兵都有一種疲乏之色,三年多的時間裏,這支隊伍從未安安穩穩的修整過,時時刻刻都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即便是睡覺,雖不是睜著一隻眼睡覺那般的誇張,但也不敢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白蓮教的教軍就像山賊一般,神出鬼沒,常常偷襲清軍的大營,搞一些小動作,劫掠糧草,殺外出的兵卒,搞得清軍焦頭爛額,又無可奈何。


    此刻,除了站崗和巡邏的兵卒以外,其他的清軍都在懶洋洋的沐浴著暖暖的陽光,享受春風的吹拂,那是大戰之後的放鬆,自我放縱。


    這幾乎是共識與默認,經曆了一場大戰之後,給予白蓮教教軍沉痛的打擊,反賊是不可能再在這個時候偷襲軍營的,因此,眾人的修整有些悠閑,但也不敢過多的鬆懈。


    麻壩寨中最好的一座宅院,中堂裏,以惠齡為首的幾個將領密會於此,外麵有大量的兵卒戒嚴,方圓十米之內,沒有任何的其他人員。


    因此,中堂裏的會意絕對保密,隻要屋子裏的眾人不說,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會議的內容。


    盡管中堂的空間足夠大,足夠敞亮,十分富麗堂皇,人人旁邊都放著一盞茶和幾盤點心,大戰過後的硝煙味道已經消失,可是,無論是惠齡這樣的主將,還是漢人總兵的王文雄,都無意這些,一臉的愁雲慘淡,憂慮不已,心事重重的樣子。


    處於上座的惠齡環顧左右,看了看眾人,語重心長地說道:“各位,這三個月以來,咱們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有幾十場,幾乎沒有停過,先是滅了羅其清所部,殺了羅其清和他的兒子以及他的兄弟羅其書。”


    “然後緊追著漏網之魚不放,痛打落水狗,在這裏擊潰了鮮大川與冉文儔等人的會合之亂軍,從而一舉消滅了冉文儔及子冉添壽、弟冉文元、頭目苟子明等反賊重要頭腦,沉重地打擊了白蓮教這個邪教的囂張氣焰。”


    “可是,即便如此,情況依舊是不太好啊,根據最新的消息,剛剛狼狽而逃的鮮大川等人與張子聰會合不久,就突然發動襲擊,拿下了蓬州城,殺死了張子聰,各位,照這樣發展下去,形勢不容樂觀,諸位,都有什麽看法?”


    眾人心裏都明白,惠齡的最後一句話言不由衷,暗含深意,指的是另一件極其棘手、危急而又很敏感的事情。由於自持身份,誰也不願意點破,隻是隱晦的說出,試探各方的態度。


    這時,朱射鬥忍不住了:“惠齡大人,咱們現在哪還有功夫理會白蓮教的內訌?從排出的斥候傳回來的消息來看,拿下流言的真實性至少有八成,四川與陝西、湖北、湖南、貴州、雲南的交界處,都有不知名的軍隊駐紮,完全將咱們的後路堵住了!”


    “就像額勒登保大人所猜測的那樣,幾個月之前,咱們在湖南以及雲貴等地的兵源與糧草補給消失不見,一直沒有朝廷的行文到達,這兩個月更嚴重,咱們派出的通訊兵,隻要出了四川,就是杳無音訊。”


    很顯然,相比而言,朱射鬥的意思已經很露骨、很明顯了。


    身為陝西總兵,王文雄更是說道:“不僅如此,平常之時,我在陝西的家人每隔幾天,就會有家書一封。現在呢?這都三個多月過去了,杳無音訊,我派出的通訊兵不知道有沒有到達陝西,將我的家書送到,幾波通訊兵至今還沒有回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三位大人看似是在發牢騷,述說無關緊要的事情,確實有深層次的意思,表達同一個意思,那就是朝廷已經不在了,不再理會咱們的死活,咱們以後該怎麽活?是誓死效忠於朝廷,還是舉起白旗,幹脆投降大廣朝。


    ......


    會議無疾而終,並未取得什麽進展,更談不上什麽成果,各自返回住處,關門與自己的親信密探。


    惠齡的房間,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站在惠齡的身前,低頭而語:“老爺,老太爺、老夫人以及少爺、孫少爺,都被大廣朝關到了宗人府,他們說了,如果你真的死忠於清廷,那他們也就不客氣了,不再保護老太爺他們的安全,不再給予特殊的照顧。”


    言雖止,而意無窮,就差後果自負四個字沒有張口而出。惠齡很平靜,並不著急,而是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大廣朝真的會信守承諾,隻要我交出手中的兵力,投向他們,大廣朝就會放過咱們一家老小?”


    管家狠狠地點點頭,似乎為了增加說服力,舉例說道:“老爺,大廣軍攻打京城之時,早就有軍隊投降了,有二十幾萬人呢~!而且,據小的所知,隻要大廣朝答應的事情,目前為止,還沒有反悔、不兌現的呢。”


    惠齡沒有再追問,而是沉默下起來,靜靜地思考著,似乎在想著什麽,權衡利弊,心中百感交集,忠與孝徘徊在腦海裏,久久不絕,揮之不去,讓其一時無法取舍。


    與此同時,在朱射鬥的住處,他的兒子正與他相視而站,語氣認真而擔憂的說道:“父親,你就不要猶豫了,京城已經失陷,朝廷不複存在,整個中華大地幾乎七成的地方都落入大廣朝的手中,再這樣固執下去,即便大廣軍不攻打過來,你們也會因為缺少糧草和藥品而滅亡,最終被白蓮教的教軍反撲,以報往日之仇。父親,快下決定吧,留給咱們的時間已經不多,歸順的越早,越能獲得大廣朝更多的允諾!”


    阿穆勒塔的臥室,他的弟弟正在焦急的來來回回走著,一看到阿穆勒塔回來,立即就說道:“大哥,你就不要猶豫了,如果現在還不早作抉擇,不作出明智的決定,一旦大廣軍發兵四川,深入腹地,打到麵前,再談投效的事情就晚了,人家也不一定稀罕。”


    “而且,大哥,你有所不知,大廣軍非同一般,他們使用的火器,威力極其強大,種類繁多,士兵素質更是過硬,就連守衛京城的通州大營、西山健銳營以及豐台大營,也不是人家的一合之眾,僅僅是一天的時間,三大營就灰飛煙滅,不複存在了!”


    阿穆勒塔震驚了,身為滿人,他是深為了解三大營,每個士兵不僅是精挑細選而出,全是八旗子弟,而且,人人都是善戰者,全副武裝,可以說是武裝到牙齒的那種,絕對是朝廷軍隊精銳中的精銳。


    否則,也不會擔當拱衛京師之責。


    相比之下,對於大廣軍的戰力,可以從中窺得一二,心念於此,阿穆勒塔的心動了,但依舊保持平靜之色,沒有露出任何情緒,看得其弟弟暗暗著急。


    遠在幾十裏外的額勒登保的營盤之中,大帳裏,額勒登保正在和他的心腹秘密商議著事情。


    “阿布哈,消息打聽的怎麽樣了?弄清沒有?”


    “啟稟老爺,根據咱們的人秘密查探的消息,結合少爺以及老太爺送來的書信,那些流言屬實,朝廷已經不複存在,廣東、廣西、雲貴、兩湖、江西、福建以及陝西、河南、安徽、浙江、江蘇、山東,都已經被大廣軍相繼占領了。”


    “而且,乾隆爺與嘉慶皇上,全都駕崩了,相差沒幾天,大廣朝的主宰者已經登基稱帝,入主紫禁城。不僅如此,無論是惠齡那裏,還是勒保的營中,或多或少,一些將領的家人或者家奴都來了至少一個。”


    聞聽此言,額勒登保不禁暗道:“看來這個大廣朝還真是不簡單,隻是在使用攻心之戰,從心裏瓦解主將的鬥誌,從而達到兵不血刃的拿下四川的朝廷軍隊,真是好算計啊~!”


    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之間,額勒登保還是難以相信,無法接受,深受打擊的連連後退,最終還是穩住了身體,鎮定了下來。


    短暫的沉寂之後,額勒登保一掃落寞之色,變得果斷而決絕起來,兵芒畢露,一往無前的不悔之意,沉聲道:“通知那些將領,按計劃行事,隨時做好準備,等待我的命令!”


    “是,主子,奴才這就去找那幾位將軍,將你的意思傳達過去。”


    看著包衣奴才緩緩退去,離開自己的房間,房門緊閉,額勒登保這才猶如泄氣的皮球,一臉的失魂落魄,倒坐在床榻之上,雙唇蠕動,不知道喃喃自語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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