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保護軍人律例,讓人既愛又心驚膽戰,冷汗直流。保護軍人的權益,太和殿內的這些官員欣然同意,樂見其成。畢竟,這關乎百年大計,國家的榮辱。如果不能正視軍人的問題,何以讓其安心地保家衛國,拱衛疆土?


    然而,嚴厲的有些鐵血的要求,又讓人亡魂皆冒,坐臥不安,脊背噌噌竄著寒氣,隻覺得靈魂都在顫栗。


    一時之間,太和殿裏變得極其安靜,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到,隱隱有一種僵持的態勢。


    不管怎麽說?一旦律例形成明文,具有法律有約束力,牽涉到的部門何其多?和平時期倒還好,最多就是那麽幾個。可是,戰時呢?一旦發生戰爭,那可就是全國總動員,沒有被牽涉到的部門微乎其微,少之又少。而一旦影響了戰事,糧餉以及財政出了問題,造成士兵傷亡。那麽,大廣朝的官場上將會血流成河,白骨累累。


    畢竟,僅僅是餉銀和財政兩項,就幾乎囊括了大部分部門,牽涉到一大半官員。從財政劃撥,再到響糧發放,還有糧草募集、運輸,直到運抵前線,一時之間,牽涉其中的官員數量以及部門,誰敢說得出?


    隻要經手的人多,糧草和餉銀的數目龐大,那麽的誘人,難保其中不會有什麽貓膩?何況,此時的大廣朝並不是處於和平時期,還有許多大仗、惡仗要打,關東、內蒙古、烏裏雅蘇台、新疆、青海和西藏,這些地方都等著朝廷收複。


    否則,勢必釀成更大的禍患,隱憂無窮。


    正因為如此,多數的官員都不敢立刻表態。因為,其中牽涉到他們的利益與責任,乃至於生命,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就會飛來橫禍,即便是自己用心辦事,勤勤懇懇,難保不會有豬一樣的隊友?那可是會害死人的~!


    可是,楊麟之言,眾人無法反駁。因為,他們的皇帝並無私心,說的光明正大,行的光明磊落,合情合理。誰敢出言置疑?即便是楊麟不會在意他們的用心,但那些士兵呢?一定會懷恨在心,最起碼觀感也不會好。


    此刻,王聰兒的心頭震動,有些複雜。對於楊麟的花心、色眯眯的眼神,很是反感而厭惡,卻又對這一番的言語發自內心的敬佩,深深的明白,這個年紀輕輕而又花心的皇帝完全出自於公心,為了百萬士兵的利益與身家性命著想。


    試想一下,千百年來,兵卒都是最底層的存在,往往充當著炮灰,更不能左右自己的性命。即便是一場大勝仗,屬於他們的榮耀,幾乎沒有,功勞基本都是那些頭頭的。


    一旦有了這個律例存在,那麽,士兵的命運將會發生跨越性的改變。他們不再是螻蟻,不再是單純的炮灰。即便是一朝戰死沙場,他們也可以安心地離去,不必擔心他們的妻子兒女以及父母,他們的戰死就會變得有意義,具有價值,而不是純粹的淪為他人的墊腳石。


    恍惚間,即將參加大廣軍的苟文明、鮮大川、額勒登保這些人是那麽的興奮。如果這樣的律例真能製定出來,付諸實施。那麽,他們參軍之後,戰死沙場,再無後顧之憂,隱隱有酣暢淋漓的暢快之意,士為知己者死之心。


    百裏河走遍大江南北,深知民心所向,心思更是玲瓏通透,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暗道:“如果大廣朝真有這樣的律例,全國誰還會抗拒從軍入伍?如果真的能夠給予軍人家屬特殊對待和至上的榮譽,那麽,征調令一出,天下參軍的人何其多,將會蜂擁而至,雲集而響應!”


    眾人沉默不語,楊麟也安靜了下來,認真地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麽,意識到自己提出的要求不夠完善,短暫的沉寂過後,又說道:“當然,關於責任人的問題,牽連甚廣,理清很難。尤其是同一件事情辦砸了,造成大量的軍人死傷,難免不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的原因。”


    楊麟清了清嗓子,聲音拔高了幾分,再次變得慷慨激昂起來,朗聲說道:“所以,如果一件事情出了問題,相關人員能夠提前舉報,告訴監察部門,或者是朕,隻要不是由於他的原因造成的,那麽,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刹那間,不少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用意,暗道:“別看皇上年紀輕輕的,簡直是一個妖精。如此一來,有了這個前提條件,實施史上最嚴保護軍人律例,不僅少了許多阻力,還埋下了一筆,讓那些辦事人之間產生猜忌,不敢輕易動手腳,擔心共事之人舉報自己。”


    一些有誌之士、聰明之人笑了,這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佩服楊麟的這一招實在是高,可謂是“用心險惡”,讓人防不勝防,無從招架!


    不僅有上下的監視,負責人還要小心自己的隊友。一旦做出什麽有害於軍人的事情,上麵還沒有追查,下麵還沒有反應,自己的隊友就有可能偷偷檢舉了~!


    很顯然,太和殿裏的氣氛再次變了,在場的官員分為三部分,支持派,中間派以及反對派,又以最後一部的人數最多。畢竟,大公無私者又有幾人?


    楊麟清楚地感覺到眾人態度的變化,嘴角微微上揚,暗暗一笑,再次說道:“自古以來,權力與責任是共存的,互相轉變,存在獎賞,那麽就要有責罰。”


    “所以,既然有史上最嚴的保護軍人律例,那麽也要有史上最嚴的懲處軍人律例,一張一弛,方顯大廣朝的威嚴,律例的公平,才能讓我大廣軍越來越強大,不至於驕縱蠻橫,不至於為禍一方,不會變成官匪~!”


    突然的轉變,使得眾人一愣,有些發呆,不懂皇上這又是在搞什麽?然而,楊麟高昂的聲音依舊在繼續,回蕩在太和殿之內。


    “整個大廣軍之內,上至將軍,下到士兵,無論是誰,都不得無故走出軍營。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況,比如戰亂、敵襲、戰時、當地最高官員的請求幫助等等,軍隊不得離開駐地。否則,將領要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最高可處以死刑,而不停命令的士兵,枉顧長官的命令,擅自離開軍營,尤其是帶著槍支,可以當場格殺!”


    “不僅如此,如果我大廣朝的軍人欺淩百姓,為禍鄉裏,不僅要接受朝廷的律令判處,同時還要麵臨軍法的處置。無論是和平時期,還是戰時,他們都要接受最嚴格的監管。而且,無論是擁有多大的功勞,做出怎樣的貢獻,都不能功過相抵。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不能混為一談。”


    刹那間,氣氛又變淡了許多,尤其是那些文官,心裏更是得到了平衡,皇上並不是一味地重視與偏袒軍隊。可是,軍方的高層如坐針氈,就像被放在火上烤一般。前前後後,就屬他們的擔子與責任最大,危險係數最高。


    與此同時,有的聰明之人已經反應過來,意識到,皇上的目的是整肅與規範軍隊,並不是單單的對軍隊權益與責任劃分。思索間,這些人想到了許多,結合著軍隊隻有打仗與駐紮、屯田的義務,並無儲糧的權力,更不能插手地方行政,一一對比,不禁發現,隻要士兵的響糧得到保障,就沒有叛變的可能。


    就算是聽從陰謀者的煽動與蠱惑,那他們也沒有叛變的資本。因為,糧餉與武器裝備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更確切地說,是大廣朝皇帝的手裏。


    沒有了這兩樣東西,無論是哪一個軍隊,都不可能叛亂成功!


    轉眼間,已經是中午時分,一口氣說了那麽久,楊麟早就是饑腸轆轆,下方站著的百官也是累得不行,腹中空空如也。隨即,楊麟對那個太監使了一個眼色,立即會意,上前一步,拂塵一擺,公鴨嗓的聲音頓時響起:“退朝~!”


    頓時,下方的文臣武將心情一鬆,幾乎心裏同時響起一個聲音:“終於退朝了,再這樣下去,非得餓昏過去不可~”


    然而,眾人沒有一個動,還站在那裏,盡管心裏早就想離開太和殿,可是皇帝還沒有離開,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怎麽敢先行一步?


    立即間,楊麟就發現了情況,邊擺手邊說道:“王聰兒,你留下,朕有事情要和你講,其他人先走吧。”


    隨即,眾臣沒有在遲疑,默默地離去,轉身之後,相熟的官員之間,都是會意的一笑,滿含深意。尤其是鮮大川與苟文明這些歸順的白蓮教教軍的頭領,轉身之時,更是笑吟吟的神情,對王聰兒點了點頭,有一絲恭喜的味道。


    此刻,王聰兒微微低著俊俏的麵龐,對於眾人那異樣的目光,她怎麽會不明白?楊麟的一條條信息在她的腦海裏浮現,更是不禁貝齒輕咬嘴唇,仿佛在壓製著心裏的一股無名情緒。就在這時,楊麟的聲音再次響起,使得王聰兒心裏猛地一緊。


    “你們三個先退下去吧~”


    “是,皇上,奴才(奴婢)遵旨~”


    宮女和小太監相繼離去,整個太和殿之內,一片靜悄悄地,唯有楊麟與王聰兒兩人,簡直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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