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西南方向——遠離c城的方向。卡爾把最具威脅性的李貅用手臂夾著,另一手握著把衝鋒槍,在叢林裏飛奔著,隨時準備把李貅扔到地上,然後拿起衝鋒槍一陣掃射。李貅艱難地反過頭來,看著陸寶寶。還好,陸嘉明寶寶雖然愛哭,該做的事,還是做了的。-c城的城南是虞嶺山脈。因為距離抗戰時的首都很近,虞嶺山脈裏,有許多防空洞。李貅和寶寶被卡爾和那個黑人帶到了一處廢棄的防空洞附近。因為年久失修,防空洞已經坍塌了大半,剩下來的部分,是一個大約二十米的隧洞,像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這簡直是天然的綁匪窩點。李貅和寶寶被帶到這裏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因為是在山區,有很好的星光,天上一彎新月,樹影憧憧,像潛藏在黑暗中的鬼怪伸出來抓人的手。即使是李小閻王,這時候也不禁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了。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那個該死的挪威人早就規劃好了一切:綁架、第一次關押的地點、應對營救的隊伍,還有最終關押的地點。他和寶寶,自始至終,都完全處於這群傭兵的掌握中,那個茅屋根本不是用來關押他們的,他是在向李祝融示威——我抓了你的兒子,但是你就算找到我,也不能救他回去。所以你還是死心吧,乖乖接受我的條件。李貅終於死心地認識到:這,是一次天衣無縫的綁架。如果這群綁匪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的話,自己和陸嘉明,都會被撕票,死在這深山老林的隧洞裏,連屍骨都找不到。而且,就算這群綁匪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自己和陸嘉明,也未必能活著回去。-“什麽,行動失敗!”同樣的驚呼,異口同聲地響起。陸之栩和李祝融都在瞬間變了臉色。兩個年輕的父親,一個一臉絕望,一個一臉狠勁。李祝融罵了一句髒話,怒道:“林尉是幹什麽吃的!兩百人去抓不到二十個人,竟然還讓別人帶著兩個孩子跑了。”“小安和寶寶並沒有被轉移出去,他們還在包圍圈裏。”夏宸十分鎮定地給他剖析形勢:“對方幾乎被全殲,兩個狙擊手一死一傷,林尉審問了那個受傷的狙擊手,說是他們一共有十五人,死了十一個,除了他,還剩帶隊的一個挪威人,和兩個看守孩子的人。”李祝融的臉色好看了一點。“還有多久能找到小安?”“包圍圈太大,要百分百無遺漏地搜索完至少要三天。”夏宸斟酌了一下措辭:“但是在這三天裏,對方一定會提出要挾。”“不是有兩百個人嗎,還需要三天!”李祝融又皺起了眉頭。“林尉帶的人隻剩下不到七十了,我已經從成都那邊借了人過來。”夏宸淡淡地道:“林尉說他們有幾個布陷阱的高手,還有個爆破的高手。哥應該查到他們的來曆了……”“是去年那幫日本人從俄羅斯請的人。”李祝融臉上露出了殺意。夏宸歎了一口氣。李祝融雖然開的是正當的重工企業,但有時候,為了生意場上的事,也弄髒過自己的手。早在去年他下手的時候,夏宸就勸過他,凡事留一線,別把那幫日本人惹急了,魚死網破不是什麽好事。李祝融不聽,還是逼到那個日本企業退出北美市場為止。夏宸後來也是隱約聽到,那個日本企業是家族企業,內部管理非常嚴酷,因為被李祝融害得讓企業蒙受了巨大損失,原來的當權者下了台,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那時夏宸就覺得,這件事沒那麽容易結束。日本人骨子裏對於複仇的執念,比任何一個民族都來得根深蒂固。不過,這是李祝融要頭疼的問題了。他向來擅長勾心鬥角,被逼到絕境也不露一點敗象。就算知道自己的兒子凶多吉少,也沒有像陸之栩一樣,跌坐在沙發上,臉色煞白,不能言語。在夏宸寬慰陸之栩的時候,鄭林拿著一個手機,快步走了進來。“東京的電話,井野崇要和你說話。”-從李祝融摔門進了書房,已經半個小時了。夏宸靠在沙發上,挽著陸之栩的肩膀。後者臉色蒼白地靠在他身上。他們就坐在李家的客廳裏,鄭林和幾個管事的人不斷穿梭,一派兵荒馬亂,卻沒有一個人對這兩個靠在一起的男人表示出一絲驚訝。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刻,宸少的性向如何,已經不是什麽重要的話題了。陸之栩執意要呆在這裏。雖然呆在這裏,不斷有讓人心驚的消息傳來,但他卻感覺到一種伴隨著心髒隱隱作痛的安心。他雖然是個文人,卻也有身為一個父親該有的擔當。與其渾渾噩噩的活著,不如坐在這裏,自始至終,明明白白,死也死得透徹。他的嘴唇蒼白,全身都在發抖,但是夏宸不管端來什麽東西,他都強迫自己全部吃下去。在這時候,他不過是一個等待自己兒子消息的父親而已。他的驕縱脾性、挑食、難伺候,通通都收了起來,就連對李祝融的敵意,也暫時地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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