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錦搖搖頭:“皇城司也是最近才懷疑,且一直找不到證據,直到這次叛亂他殺了聖上逃往遼夏國。”


    新帝被殺,魏王又死於刺殺,大胤朝皇子隻餘守陵的燕王,他現在一邊領軍阻擋遼夏人南下,一邊處理京中送去的政務,已經是未加冕的皇帝,隻等擊退敵軍回京登基。


    楊夫人就算躺在床上養傷也知道,隻是連皇城司都不知道真假楊敬梓是什麽時候被代替的,她不由的失望,難過。


    “阿錦,等戰事過後,麻煩你跟趙小郡王幫忙,讓‘我’消失吧。”


    蘇若錦點點頭,“伯母,你放心,先不要想其它的,好好養傷,一切都會好起來。”


    楊夫人在蘇若錦的陪伴下終於一天天好起來。


    蘇若錦這才有功夫把目光看向外邊,找花平了解燕王、寧大將軍、趙小郡王等人打仗的情況。


    寒風嘯嘯,飛雪飄零。


    汴京京畿及周邊地帶,不比草原一望無垠,這裏丘陵、山戀疊嶂,給善於打仗的騎兵帶來了不便,至使遼夏國節節敗退。


    燕王帶著一眾將領趁勝追擊,直往大西北縱深處,打的遼夏國人退到了河西走廊。


    隨著遼夏國人撤退,大胤朝終於恢複了平靜。危險解除,蘇若錦連忙出京去尉州縣見爹娘。


    路過村落田野時,蘇若錦看到大片田地被踩踏的不像樣子,“不會吧……”她不顧寒風刮臉,跳下馬車,下田看麥苗。


    十一月天,麥苗被踩踏的不像話,塌在凍土上,跟死了一般,“明……明年還會有收成嗎?”


    連蘇若錦這樣不懂種田的小娘子看了都心疼的直抽,老天爺,希望沒傷到根,明天還能長起來啊,要不然,老百姓又要苦啦!


    蘇言禮聽說女兒回來,頂著嚴寒出來迎她,多遠就喊她,“阿錦……阿錦……”


    聽到老父親激動的叫聲,蘇若錦猛的起身,奔向他,“爹……爹……我回來了。”


    近一個月的京亂,生死如劫,恍然隔世。


    父女二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身後,蘇大郎感覺自己是買菜被贈送的小蔥。


    直到父女二人激動的心平複下來,蘇大郎才低低的叫了聲,“爹。”


    蘇言禮父女:……


    蘇若錦趕緊拉過大哥的手,自豪的向爹叫道,“爹,大哥守城門受傷,現在是平民英雄。”


    蘇大郎:……剛剛有些受傷的心被阿妹這樣一通誇,瞬間滿臉複活,又羞澀的謙虛道,“什麽平民英雄,阿妹不要胡說。”


    蘇若錦笑兮兮的。


    蘇言禮現在越來越有睿知長者之風,讚賞般的點下頭,“阿安,好樣的。”


    “孩兒幸沒辜負爹的教導。”


    “好……好。”


    父子三人一同回家,與程迎珍,蘇三、四郎、蘇小妹又是一通熱絡哭鬧。


    直到晚飯後,蘇若錦消食與上官嶼聊上天,蘇若錦才知道,燕王出皇陵的第一站就在尉州縣,蘇言禮作為一縣之令,拿出全力支持了燕王,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從尉州縣打了出去。


    不管是從征兵、糧草、牛車等,蘇言禮都表現的高效有力,極大的支持了燕王,深得他讚賞。


    要不是為了打擊遼夏人,燕王可就進京登基了,老爹在未來皇帝麵前表現的這麽好,蘇若錦也是滿心高興,他爹不僅能獨擋一麵,還能力出眾,真令她無限欣慰。


    上官嶼道,“我有幸見得聖顏,他很支持教化之事,鼓勵我在尉州縣這邊為平民百姓辦學。”


    蘇若錦看到了他眼中的光,那是找到人生方向的激情,她亦支持:“那就看上官公子的了。”


    上官嶼神彩飛揚,“好。”


    蘇若錦曾看過一篇,叫傾城之戀,說一座城毀了,反而成全了一對心機成熟相互試探的成年男女,這次京中之亂,躲在公主府裏的她,親眼看到了小叔與月華公主之間就差當事人小叔一個點頭了。


    她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那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吧。


    在家裏休息了兩天,蘇言禮問了關於鄰居楊大人的傳聞,“阿錦,是不是真的?”


    蘇若錦點頭,“是的。”


    蘇言禮一臉不可思議:“怎麽可能?兩人長一樣?”


    “姓苟的混進京都,易容化名,尋找與自已真臉長得像之人,還真被他找到了京官楊家幼子——楊敬梓,花叔他們那邊查到,估計是成婚前一個月調的包。”


    程迎珍倒吸一口冷氣,“那楊夫人的孩子豈不是……”


    楊夫人的孩子應當全是姓苟的。


    簡直跟聽話本子似的,就是話本子也不敢這麽寫吧。


    丁氏歎息一句,“若是處心積慮,也不是不可能。”就如她,還不是以‘吉媽媽’的身份一直活在女兒身邊。


    “娘,你跟他不一樣。”


    丁氏無奈的笑笑。


    程迎珍擔心的問道,“那楊夫人她……”


    “姓苟的臨逃之前刺了楊夫人一刀,該是一刀斃命的,大夫說幸好偏了一點,要不然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


    程迎珍看向丈夫,“姓苟的對楊夫人還是有點感情的。”


    蘇言禮搖搖頭。


    與大事、國事相比,又是對立的立場,男人根本沒有兒女情長,也許就是匆忙之中手抖了下,讓楊夫人逃過一劫。


    女人感性,蘇言禮並未在妻子兒女麵前說這些殘酷的現實,就讓他們認為‘楊大人’對楊夫人還是有些情義的吧。


    休息了兩天,蘇大郎要回國子監讀書,便又背上行囊出發。


    蘇言禮不放心,“聽說還有叛軍餘孽沒有肅清,阿錦,你幫爹送你兄長去京城,看到他進國子監再回來。”


    剛好蘇若錦也不放心,點頭,“行,爹,包在我身上。”


    蘇大郎失笑,“爹,我比妹妹大,怎麽能讓妹妹送兄長,不行,讓妹妹在家裏休息休息,她太操勞了。”


    蘇言禮:……一時之間,他又把女兒當小大人了。


    蘇若錦連忙打斷蘇大郎,反正就是要把他送到國子監。


    有花平、葉懷真及暗衛,蘇言禮最後還是讓女兒送兒子進京。


    行了一天半路程,把蘇大郎送回了國子監。


    花平問,“阿錦,你是留在京裏,還是回尉縣。”


    蘇若錦道,“先歇兩天再說,要是沒什麽事就回尉州縣。”


    一行人便回蘇家老宅,桂花巷不遠處,幾個賊眉鼠眼的家夥正在追叫化子,眼看瘦得不成形的叫化子就要被追上,她急的跟螞蚱一樣直蹦亂竄。


    卻不見她呼救。


    行人雖覺得奇怪,但是京亂之後,沒人敢多管閑事,個個避之不及。


    蘇若錦一行馬車在街道轉向巷子。


    不遠處,已經蹦的快要斷氣的叫化子被賊人逮住,他們跟拎小雞一般,提著人就朝前跑。


    叫化子絕望之極,就在要咬舌自盡之時,突然看到熟悉的馬車,喚出身上最後的力氣,大吼一聲,“二娘子,救我。”


    叫喊之人使出了畢生之力,可是聽在路人耳朵裏,就是尋常聲音,甚至跟生病一般氣若遊氣。


    幾乎沒人聽到她喊什麽。


    “駕駕……”芒種駕車,甩著馬鞭,朝巷子裏進。


    眼看馬車就要消失在視線裏,絕望再次充滿雙眼。


    楊敬梓是敵國探子,薛大人得以起複,再次回到了工部官複原職,傍晚下值,正往家裏走,看到蘇二娘子的馬車,正要追上去。


    餘光裏,瞥到了小癟三們搶叫化子。


    雖說叛亂平了,但皇帝還沒回京登基,京中的秩序還沒完全有人管安定,街麵上,痞子混子欺負叫化子,比比皆是,也沒人敢管閑事,就怕一個不小心被混子們報複。


    人逢喜事精神爽。


    薛大人管上閑事,指著幾個小混子大叫一聲,“給我把人放下。”


    幾個賊人沒想到有人敢管閑事,先是一愣,隨即拎著人就跑。


    薛大人邊追邊叫,“給我放下,給我放下……”


    趕馬車的芒種聽到了薛大人的吼叫,問:“二娘子,要幫薛大人嗎?”


    當然要幫。


    蘇若錦等人轉車追過去。


    半刻鍾後,那個絕望的骨瘦如柴的叫化子昏倒在蘇若錦跟前。


    “帶回去救。”


    一直到天上黑,郎中灌完了藥,又吊了參湯、才把人從死神手裏搶回來。


    “主要是餓的,隻要氣上來,慢慢用參湯吊,就沒什麽大礙了。”


    “多謝大夫。”


    老大夫揮揮手,拎著藥箱離開。


    毛丫一直近身照顧叫化子,顧著顧著,她試探的喊了個名字,“李秀竹?”


    終於被人認出,李秀竹淚如雨下。


    還真是!


    毛丫轉頭朝蘇若錦看過來,一臉不敢相信。


    蘇若錦走到床邊,看向瘦的如得厭食症的病人,除了骨頭就是骨頭,滲人的很。


    她歎口氣,“不管發生什麽,先調養好身體,有什麽事,等身體好了再說。”


    李秀竹這身體是哭不出聲音的,但是眼淚一直往下流,讓人動容。


    蘇若錦伸手拍拍她,“好好養著。”說完,抿了下嘴,出了房間。


    夜色中,西北風呼嘯而過,吹得人心不安。


    “走,去看看大石、二石叔他們。”


    一場京亂,死了很多人,幸運的是蘇若錦身邊的親人、共事的人除了受傷,都還在,她合拾感謝上蒼。


    大石二石有受傷,比蘇大郎嚴重些,所以蘇家兄妹回尉州縣時,他們在老宅裏養傷。


    “等傷養的差不多,二位叔叔,你們就回老家吧,今年到明年二月,生意都不做了,咱們休息一段時間。”


    京亂真是嚇破人膽,馮家兄弟二人聽說能回家,高興的很,感謝小東家。


    香桂道,“我跟小六就住這裏,哪兒也不去。”


    蘇若錦同意,笑道,“這兒就是你們的家。”


    香桂夫妻二人笑了。


    三天後,李秀竹終於養回元氣,能坐起喝一碗稀飯,能說上一小段話,於上馬上要求到小東家麵前告罪。


    她顫抖的哭道:“我是偷跑出去的。”


    第一句,她就承認了自己的心思。


    蘇若錦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等她自己說。


    小主人的冷漠,讓李秀竹止住了哭聲,此時,不管是恐懼未來,還是擔心現在,仿佛都是一場笑話,便也不再使小心思,坦開了說。


    第一次京亂,蘇家隻餘她與門房老爹,麵上木呆呆的她,其實心裏的想法很多,總是想,為什麽小東家總是讓她燒火,為何不教她做飯,為何不讓她去鋪子拿更多的月銀。


    她總是怒命運的不公,為什麽好事總臨不到她頭上,但她有氣性卻不能真的使出小性子,一旦表露出來,蘇家肯定會把她趕走,哪她吃什麽喝什麽,住哪裏?


    所以一次次,她被命運打擊的隻能忍辱負重,慢慢的等待機會。


    終於,小東家一家人都不在家,那些想蘇家心思的人找上他,願出百兩銀子給她和娘,讓她們過上好日子,於是她滿懷期待的跟了過去。


    “他們讓我講小東家你所有的事,問張木匠的奇工技巧是不是你教的,問趙小郡王身邊的神器是不是你給的圖紙……”


    “那你怎麽說的?”


    “我……”李秀竹望了眼小東家,“我說蘇大人書房裏的書中都有,讓他們偷了大人的書即可。”她根本不相信一個小娘子會做這些,會做很多美食就已經了不得了,怎麽可能還會男人的東西,她不相信。


    蘇若錦差點被李秀竹的一本正經搞笑了。


    她該慶幸她的愚蠢,還是她真的很笨。


    “薛大人說看到過你,是不是他們把你提出來當誘餌?”


    李秀竹點頭,“不僅誘薛大人,還誘過趙小郡王,結果他們都沒成功。”


    “他們是誰?”


    “我聽到他們叫那個中年胡子男為畢頭目。”


    姓畢?蘇若錦馬上想到了那個小孔目——畢長貴。


    “是他嗎?”


    “應該是吧。”


    “他人呢?”


    “那天晚上帶人馬去開城門,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蘇若錦看向花平,“花叔,那天晚上,去開城門的那一夥人都死了嗎?”


    “有逃逸的。”


    蘇若錦眸一緊,難道剛才幾個小混子……


    “花叔,剛才那幾個小混子?”


    “我已經讓人跟過去了,估計很快就會知道他們背後有沒有人。”


    該交待的李秀竹都交待了,“我娘被擄去遼夏國。”她看向蘇若錦。


    她搖搖頭,“我沒這個本事,救不了。”


    李秀竹低頭,“我想去遼夏國找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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