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同知本沒把一個利用老師身份及其女兒攀上晉王府的迂腐書生放在眼裏,可這個被他瞧不起的六品通判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圍剿了避暑山莊。


    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前來的衙差與趙瀾帶來的皇城司禁軍就收繳了大量的白銀、若幹古玩珍藏,據估算,價值千萬百銀。


    一天之後,淞江府一帶就流傳出蘇通判要用這些白銀高價收購糧食、種子,準備發放給災民。


    有人懷疑:“一個當官的能有這麽好,舍得高價買糧給老百姓吃?”


    有路人甲伸頭進來,“好不好,帶幾百斤糧食過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被反問的人轉頭看向路人,一臉疑惑。


    路人甲一副不屑的樣子,“我要是有糧,就運個幾袋試試,就算沒高價,淞江府缺糧,也不會讓我再運回來,反正不會虧了。”


    眾人:……好像有些道理。


    慢慢的,這些流言像風一樣吹向四麵八方,真的嗎?有些商人心道,我得趕緊趁大家疑惑之際,先把糧食運過去,說不定就發財了呢?


    支同知被投到大獄好幾天了,他拍著牢欄大叫,“姓蘇的,避暑山莊裏除了幾張書畫,幾本破書,什麽銀子都沒有,你憑什麽汙陷我貪了千萬兩,就算把整個淞江府都賣了,我也貪不了這麽多,你這個靠著女兒上位的賊東西竟敢陷害我,你不得好死,你趕緊放了我……趕緊放了我……”


    大牢外麵走道裏,獄卒小吏個個心驚膽顫,連皇城司禁軍都來了,淞江府變天了,他們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皇城司的人給抓住噶了。


    直到聽到裏麵支同知越罵越來勁,有人小聲問,“蘇大人怎麽不審支大人啊?”


    “他一個六品通判怎麽審從五品,肯定得把人送到都轉運使那邊。”


    也是,獄卒頭子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了看,又低聲問道,“聽說知府大人被禁在家裏不給進衙門了。”


    “啊?真的假的?”


    “不管真假,反正咱們沒看到知府大人上衙。”


    “不是說病了嘛?”


    那人意味深長的笑笑,“估計病著病著就把官病沒了。”


    衙門家屬院,六十歲知府邵大人早從床上跳起,他叉腰對著衙門方向破口大罵,“姓蘇的豎子,竟敢不讓老夫人上值,他敢……他敢……看老夫不告死他……”


    淞江知府是他最後一任,原本準備大撈一筆的,結果被派到這麽個爛攤子淞江府,打亂了他所的計劃,原本想躲躲清閑的,沒想到被人堵在家裏出不去。


    “不行……不行……”再不出去,不要說撈錢了,怕是連官職都保不了,他大叫:“老夫要出去……”


    回答他的是院中鳥雀叫聲。


    完了……完了……不是說姓蘇的是個沒主見的軟和蛋子嘛,怎麽一來就雷霆手段,不是把他禁在家,就是把同知給抓了,他想幹什麽,難不成他想一躍成為淞江府知府?


    府衙通判家院子,蘇言禮正在看河道疏淤修壩圖,蘇若錦站在邊上,“爹,瑾哥哥派的人手已經把消息散播出去了,想來賣糧發財的商人估計從明天開始就陸陸續續往淞江府來了,你的河道得趕緊修起來,隻有都動起來,淞江府的民生才能活過來。”????蘇言禮還是有些擔心,“要是那些商賈不肯捐錢修廟怎麽辦?”


    蘇若錦抿嘴一笑:“爹,你放心,這些商賈怕是早已經知道晏嘉哥哥是範尚書的兒子,他們巴不得找個機會接近晏嘉哥哥,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就算知道他與爹你有什麽曲子,也會報著試試看的態度,不就是一點錢財嘛,在範大人的兒子麵前刷個存在感也值了,但他們不會知道,不管是修廟,還是修河堤,都會按捐贈排名上功德牆或是給河堤冠名,會激起他們的好勝心,那最後咱們得到的銀子肯定不會少。”


    蘇言禮歎口氣,“要不是挖河道沒啟動銀子,也不會借範大人名頭,讓宴嘉去露這個臉。”


    蘇若錦見爹自責,安慰道,“爹,要是範大人知道你是為淞江府百姓,肯定欣慰。”


    但願吧,為了打破淞江府沒人管事的僵局,他隻能迎頭趕上了。


    果然,如女兒所預想的一樣,明明是報著試試看的態度去的茶樓,結果,在範宴嘉這個探花郎的鼓動下,大商賈們為了自己的名字排在功德牆第一名個個爭先恐後出銀子,眨眼間就哄到了萬兩。


    修堤的啟動銀子一到,立即貼出告示:凡參與挖河堤的民工,按大小工日結,早上上工,晚上下工就可領銅子,大工一天八十文,小工五十,十二歲至十五歲的少年三十文。


    布告一出,老百姓不管真假,都跑來一試,結果當天真的結到了錢,整個淞江鬆府沸騰了。


    隨著修廟宇與修河堤,周邊商業瞬間跟著興盛,比如賣吃食的小商販、賣工具的打鐵鋪、修板車的木匠行……等等。


    而那些聽說淞江府要高價買糧的商販第一撥來的確實賣了個高價,而買他們糧的是那些想壟斷本地糧食市場的糧商,結果因為第一撥人賺到錢,引得周邊無數商販聞風而來,糧食價格就再也沒起來過,就跟平時差不多。


    聞風而來的糧販:……說好的高價呢?


    本地囤糧的大糧商:……他們的糧豈不是白囤了?不,不,都砸在了手裏。


    怎麽會這樣?


    不僅如此,聽說趙小郡王喜歡淞江府,因災年之時,人力成本不高,在淞江府建別院,這一市場行情迅速被一些富商們嗅探到了,也跟在寺廟、趙小郡王後麵修葺房屋、建糧倉。


    一時之間,灰敗的淞江府像是渙發了新的生機。


    蘇言禮站在城門樓上,朝城內外熱火朝天的人群看過去,好像明白了女兒的邏輯。


    淞江府屬於江南,本就富庶,富貴豪紳都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因為災年這些財富被他們死死的摁在手裏,縮在家裏一動不動,隻等災情慢慢過去。


    他們有錢等得起,可是老百姓沒錢等不起,要是再沒錢買糧就得餓死,那就隻能想出辦法讓他們掏出錢,然後讓錢流到老百姓手中,老百姓有了錢就可以買糧填飽肚子。


    作為地方官員,隻要他想出辦法拿出富人口袋裏的錢,讓他們流向老百姓,那麽整個局就盤活了。


    蘇若錦站在他爹身邊,微微一笑,眼前修堤場景,在後世,可以用兩個字概括——基建。


    基建隻是單單修堤嗎?當然不是,圍饒著修堤、建廟、建房,那可是一整個產業鏈啊!小到一個挖泥的筐子,大到廟宇的石頭,那行那業不身在其中,底層老百姓有飯吃,商賈們有錢賺,所有人都贏了。


    短短一個月時間,淞江府不僅恢複了往常,還因為代理知府蘇大人繼續搞基建,淞江府比以前更加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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