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傭與奴仆,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選那個,若不是逼不得以走頭無路誰會願意成為奴隸。


    蘇若錦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骨子裏早已被平等自由浸透,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一個人要把自己賣了,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裏山屯的日子不好過,馮望田是知道的,既然主家並不逼人簽賣身契,馮望田當然希望外甥女不要成為會被人任意買賣的奴隸。


    可東家不是壞人,一時之間馮望田又沒好意思出麵幹涉,心裏期待東家不要答應外甥女的請求。


    一時之間,二人都沒說話。


    香桂以為二娘子不同意,急的頭直磕地,咚咚……,左一下又一下,驚得蘇若錦連忙過來製止,要把她拉起來,她卻死活不肯。


    抬頭,淚流滿麵:“二娘子,求求你了!”


    二十四年人生,香桂終於抓到了一線生機,那怕讓她磕的頭破血流都願意。


    “你知道奴仆意味著什麽嗎?”沒有人生自由,生死皆由主家撐控,這跟坐牢又有什麽區別?


    “知道,我當然知道!”香桂大哭,“可我寧願做個沒真自由的奴仆,也不願做個任人任意作踐的假死人。”


    假死人?


    蘇若錦盯著香桂的臉,此刻,她雖哭的滿麵涕淚,可比起昨晚那生如死灰的模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真有人寧願賣身為奴也不願意回到原來的人生裏嗎?


    可即使原來的人生不如意,至少是自由的呀!


    程迎珍聽到走廊裏動靜,抱著小兒出來,看到香桂跪在女兒麵前,得知她要自賣自身,倒是高興,買斷香桂,從此她以前所有的人與事就妨礙不到蘇家了。


    見女兒遲遲不吭聲,上前問道,“賣了,可沒得反悔,你還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香桂跪到程迎珍麵前,雙手抱她腿,“夫人,奴婢情願一輩子為你們賣命,也不願意回到以前的日子任人當牛馬作踐。”


    馮望田本想阻止的,聽到外甥女這話,長歎,想到去姐姐家接她時,那一副隻比死人多口氣的灰槁,連他看了都不忍啊!


    大山裏的貧窮,沒見過的人是想象不到的,一日二餐喝湯嚼草,許多人家連一套出門的衣裳都沒有,村裏七八歲大的男娃多的是光腚子在外麵瘋跑的。


    姐姐一大家子幾十口人,日子本就難,外甥女被休回娘家,又多了一張嘴,姐姐的婆婆那裏容得下,每天不是打就是罵,恨不得把外甥女作踐死好少一張吃飯的嘴。


    要不是姐姐死命護著,香桂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難啊!活著真是太難了!如果不是他破釜沉舟跑出大山來到京城遇到貴人一家,他們家跟姐姐一家又有什麽區別呢!他明白外甥女的意思,賣斷自身,從此便與那虐待她的陳家再無瓜葛,雖身為奴仆卻有月錢可拿,這麽好的東家肯定不會搓磨她,以後她的日子指不定過得多滋潤。


    程迎珍知道女兒心善,見不得人為奴為仆,可世道就這樣,也不是她一個小人兒能改變的。


    “阿錦,咱們沒逼她,是她自己願意的。”


    “對對,夫人,二娘子,是香桂自己願意,以後絕不反悔,也心甘情願為你們作牛作馬……”


    “不需要你作牛作馬,隻要把該做的事做好,不把主家的事、秘方泄露出去,作一個盡忠職守的奴仆就可。”


    聽到奴仆二字,香桂的眼亮極了,激動的雙眼睜的老大,“二娘子你同意了?”


    如果奴仆的日子都比她原來的日子好,蘇若錦願意成全她的心意,“那就買斷。”


    “奴婢感謝二娘子的大恩大德……”香桂激動的直磕頭,蘇若錦與馮望田二人才把她拉住。


    要回家的馮望田便又留了兩天,直到到官府裏弄好香桂的賣身契他才回家,回去時,帶走了香桂賣身的十兩銀子,“舅舅,你與娘說,這些銀子給了他老陳家,從此就當我香桂死了,與他們再無瓜葛。”


    馮望田歎完氣後又為外甥女感到高興,到底是過上好日裏了。


    望著舅舅帶走的十兩銀子,香桂其實是不甘的,實際上她對主家說了,隻要相征性的給個二兩就行,讓陳家得這麽多銀子,她實在不願,可主家辦事丁是丁卯是卯,她沒辦法,看著舅舅的背影,有些惆悵,更多的是充滿對未來的希望。


    突然,她跑著追了出去。


    程迎珍有些擔心,“莫不是後悔了?”


    蘇若錦搖搖頭,“不是。”


    “舍不得她舅?”


    “也不是。”


    “那是……”程迎珍猜不出。


    蘇若錦倒是猜出幾份,“估計是讓他舅舅把她賣身的錢少說幾兩,餘下的讓他舅舅偷偷塞給她娘。”


    聽了女兒的話,程迎珍覺得可能,她笑道,“前兩天還灰敗如死人,今天倒變得機靈了。”


    機靈總比傻好。


    三天前,蘇若錦還覺得要不要用她,現在卻把她買下了,世事還真是無常。


    大既是脫離了苦難的原生家庭,香桂在蘇家就算忙得腳不沾地,她的麵相卻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從枯灰臘黃變成了豐潤微白,一身淺棕色的麻布衫裙穿得幹淨利落,整個人走起路來,腳底生風,一整個朝氣蓬勃,看了就叫人愉悅。


    程迎珍母子二人算是從家務中解脫出來,程迎珍便專心帶兒子,有空時便開始拿針動線為家人裁做衣裳,當然是趁女兒不在家時。


    女兒心疼她,不叫她做這些費心費眼的活,可她閑不住,手裏沒點活,總覺得不自在。


    想到這裏,也許這就是女兒說的什麽原生家庭給她的陰影吧,想想人生前十七年,在伯府過的日子跟香桂差不多啊!


    世上的苦人還真不少!


    家裏有了人手,書同算是徹底從早飯攤子解放出來,整日跟在小主人身後去尋找合適的早飯鋪子。


    為了行走方便,蘇若錦作書同小廝裝扮,隔三差五還把蘇大郎拉出去,看怎麽選鋪子怎麽跟牙行的人打交道,“以後你當了父母官,肯定要跟民生打交道,這些事情不一定要會,但要懂,不要被下麵的副官、胥吏給蒙住眼了。”


    蘇若錦尋鋪子早就引起了徐婆子的注意,她找到遊手好閑的兒子,“咱們擺她一道。”


    中午十二點一更,晚上七點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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