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屠立財從山溝子村回來,在地契上寫了劣地,備注沙石荒地,一畝二兩,蘇若錦總共買了二百畝,拿到蓋了章的地


    契,她又馬不停蹄去西山腳下山溝子村,把買到的地伺弄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一點也不知道,在她離開後,備案的地契被屠立財動了手腳變成了中等田地,前主薄與縣丞道,“拿著它,悄悄去京城找人,把蘇縣令為自家謀利之事告上去,把他弄出尉州縣。”


    屠立財擔心道:“聽說吏部侍郎是姓蘇的大腿,怕是不好告發他吧。”


    “哼。”前主薄道,“我們又不傻,當然是走別的門道。”


    屠立財問道:“什麽門道?”


    前縣丞道,“當然是走禦史台門道,不要忘了,現在聖上跟前的紅人曾是監察禦史,到這裏告,一告一個準。”


    得到點撥,屠立財頭直點,“小的馬上排人手去京城。”


    蘇若錦到了西山腳下,把地契給鎮長、裏正看過後,就讓山溝子村人開幹掘石子,清理荒地,看整出來能種什麽,又拿錢買了村人存在家裏的木材、土坯、茅草之物。


    裏正見小娘子買這些,驚訝道,“難道小娘子要在荒地周圍造小茅草屋?”


    “還真被老爹你猜著了。”


    蘇若錦要在二百畝荒地四周分別蓋四個小屋,用來看守蔬菜地,至於暖菜棚子沒這麽快,要時機成熟才能弄。


    裏正老爹問,“那是不是要找建茅草屋的工匠?”


    “老爹有人嗎?”


    “有有……”居然又有賺錢營生,裏正老爹高興的合不攏嘴,“我幫小娘子去找工匠。”


    小老頭嘴上說找,腳卻不動,蘇若錦門清,也不端著藏著,笑道,“不讓老爹白跑,找十個工匠,給你二百文。”


    “誒,好好。”小老頭樂得直顛跑去找工匠了。


    花平、芒種站在她身邊,朝又窮又荒的山腳下望望,說句難聽的,要不是後邊有山林,估計連鳥都不來拉屎。


    “二娘子,這塊地,這樣一搞怕是要花不少銀子,光種蘿卜、菘菜得種多少年才能賺回來?”


    蘇若錦轉頭朝他們看看,笑道,“你們就當我吃飽撐著,錢多的沒地花。”


    花平:……


    這丫頭怎麽有股欠揍的感覺。


    有錢好辦事,近十天時間,二百畝地,山溝子村老老少少齊齊上陣,帶著鏤耙、鐵鍬真的把地掘了三尺,大大小小的石子都被撿的精光。


    不僅如此,哪些如鵝卵石大小的石子,還鋪成了縱橫交錯的小道,一下子讓灰敗的小山溝子變成了風景之地。


    裏正老爹站在最寬的鵝卵石主幹道上,不停的用腳踩地,總覺得不真實,“錦娘子,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咋搞得跟城裏青石板道一樣,雨天、雪天,多好走人啊。


    蘇若錦看著可愛的小老頭,笑道,“不是我怎麽想到的,而是我的錢想到的。”


    “啊!”小老頭頓住腳,看向小娘子,隻見她伸出一隻手,“我已經花了這麽多了。”


    “五……”裏正老爹想說十,光村子裏的工錢差不多就要這些了,“百兩?”


    蘇若錦點頭,“嗯。”


    “嘶。”小老頭倒吸一口冷氣,這輩子他就沒見過這麽多錢,“聽說你就種菘菜、蘿卜?”


    “還有菠菜、芥菜、大頭菜,雞毛菜。”


    “就這些?”


    “嗯。”


    小老頭一臉看地主家傻兒子的眼光看著小娘子,心道,這孩子莫非腦袋被驢踢過了,在窮山僻壤裏種菜,給誰吃?他們村裏誰家屋前屋後不種菜,吃不掉就給雞跟豬吃。


    說起豬,裏正老爹一臉憂傷,今年沒糧食,連豬都養不起。


    蘇若錦並不知道小老頭怎麽暗自想她,掘了石子、又撒了三寸厚的林間腐土,經過太陽爆曬,半幹不濕,鬆鬆軟軟,簡直跟好地一樣。


    小娘子這一頓操作引得山溝子村民連連驚歎,“沒想到小娘子比我們這些種子幾十年地的泥腿子還厲害,這地哪還要養,現在就能撒上種子,要不了幾天就發芽了。”


    “要是霜降,估計要被凍死。”


    隻要不像東北那般凍,蘇若錦也有辦法,“從今天起,我這裏收茅草簾子,一張十文,你們做多少,我收多少。”


    山溝子村人賺錢賺出甜頭來了,正失落著沒錢賺,沒想到又有生意來了,那叫一個高興啊,再次呼親喚友齊齊上陣,到山上割茅草打簾子。


    毛丫見小主子一出來多少天不回家,“二娘子,大人跟夫人該想你了。”


    蘇若錦正要去剛建好的小木屋,聽到毛丫姐提醒,“我出來多久了?”


    “快十天了。”


    “那現在快九月十五了?”


    哦,那是該回去了,答應楊四娘參加她的訂婚宴呢!


    裏正老爹現在巴不得這尊小財神永遠不回去,聽到丫頭催她回去,趕緊問道,“錦娘子,地都盤好了,是不是該撒種子了?”


    她點頭。


    小老頭現在也不跟他客氣,“是不是也要雇人手?”


    “是的,老爹。”


    他一拍心口,朝四角小木屋說道:“這四處小屋是不是蓋的又快又好?”


    蘇若錦笑了,“辛苦老爹。”


    “哪裏哪裏!”老頭被小娘子誇的不好意思,但是為了賺到錢,還是說道,“那撒種子的種地好手,還讓我給你找。”


    二百畝荒地的營生實在太引人注目,附近村子的裏正、種田能手、工匠,每天都到小娘子麵前自薦,嚇得山溝子裏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小心賺錢的營生就被別人搶了。


    蘇若錦那不知道他的心思,不過為了怕他們一家獨大或是有了‘離了他們’她就沒法幹活的心思,也從手縫裏漏了些營生給周圍村子,比如買他們的菜、糧煮飯,還有收集他們手中的各式菜種子等。


    總之,既要以山溝子村為主,也不能讓周圍村的人一文賺不到,否則,一旦他們有了厭棄的心思,那她這二百畝菜地可真要打水漂了。


    裏正老爹又歡快的跑去找種田能手了。


    毛丫無奈的望了眼自家小娘子,以前喜歡在院子裏種菜,現在出來買地種菜,咋感覺自家小娘子這麽喜歡種地呢?可自家大人、夫人一個是讀書官人,一個是伯府庶女,二人都沒種過田吧,咋她就這麽喜歡呢?


    要是蘇若錦知道毛丫在想什麽,肯定要大笑幾聲,國人種地種菜,那可是刻在骨子裏的,是天生的。


    真的,她現在就想住在小茅草屋裏,然後,開門種菜、回家做飯,享受‘悠然見南山’的田園之趣。


    “等它們都發芽我就回去。”


    說完,蘇若錦歡歡快快的回到小木屋。


    開始幾天住的是賬蓬,自從迷你小木屋做好後,她就住到了小木屋裏,小屋雖小,卻五髒俱全,不僅如此,還挖了野花、幽蘭裁在屋子周圍,儼然就像世外桃源。


    回到小木屋,她一屁股就到如沙發的長椅上,“花叔,今天晚上可以吃燒烤吧?”


    農人們忙田,匠人們做屋,花平跟芒種經常去山裏找山雞等物,拿回來也算吃肉了。


    花平提著兩隻山雞道,“就兩隻,殺出來的肉,不夠我一個人塞牙縫的。”


    蘇若錦:……


    看向沒鴿子大的野雞,還真是……最後,燉了一大鍋湯,準備配粗麵饅頭。


    九月中旬,天氣不是涼,而是漸冷,太陽落山的早,天黑的早。


    蘇若錦一行,圍在小圓桌前,盛湯的盛湯,拿饅頭的拿饅頭,關上門,空間小,燒的土灶,挺暖和的。


    就在眾人端碗準備開吃時,門被敲響了。


    蘇若錦掃一眼桌上人,不差,“難道是裏正來要說明天撒種之事?”


    花平不覺得,要是裏正老頭,這家夥早就嘰嘰呱呱喊上了,不會連敲三下還不開口,他警覺的放下碗筷,伸手就從腿袋裏撥出匕首,走到門後。


    他緊張的動作,讓一眾人頓時息聲。


    一時之間屋子安靜的讓人喘不上氣。


    “誰?”花平掩在門框邊。


    門又被敲了三下,但還是沒人回。


    花平朝蘇若錦看了眼。


    蘇若錦給了個讓他看著辦的眼神,如果不是裏正,或許就是村裏人,可能想私下裏找她賺點小錢,白天怕人多眼雜,所以晚上來。


    花平讀懂了小娘子的眼神,可他的判斷跟她完全不一樣,因為西山裏有什麽,他比誰都清楚,可是明明跟他們講了,隻有他去找人的,他們不會找下山來的。


    那敲門的人會是誰呢?難道真像小娘子猜的那樣,某個想賺錢的小村民?


    猜測謹慎之中,他輕輕拿掉門栓,拉開一條縫隙。


    外麵一身護衛打扮的男子,拱手一禮,“聞到這裏的肉湯味,替我家主人討碗湯喝。”


    快到月中,本是月圓亮膛之夜,可能要下雨,烏雲遮月,如果不是小木屋內的油燈,都看不清外麵。


    花平倏然打開門,朝門外看過去,目光越過年輕護衛,朝他身後看過去。


    “燕王殿下?”他一驚,連忙出來行跪禮。


    屋內,蘇若錦等人也聽到了花平的驚歎聲,連忙跟著出來,行跪禮。


    燕王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跟她說話麽?一抬頭,目光與燕王對上,果然,是跟她這個主人說話。


    蘇若錦連忙起身,“歡迎燕王殿下光臨寒舍,如不嫌棄,請進來喝碗熱湯。”


    “那就叨擾了。”


    蘇若錦一邊把人往裏麵引,一邊納悶,不是說燕王殿下在守皇陵嗎?怎麽到這裏了?難道大胤朝趙家皇陵在附近?她怎麽沒聽說過。


    下意識就朝花平看過去。


    此刻,屋子這麽小,花平哪敢給什麽示意。


    蘇若錦隻好收起疑問,恭敬的請燕王坐主位,趕緊拿出一副幹淨碗筷,親自給他盛上野雞湯,又拿了一個饅頭,端了一小碟鹹菜。


    “殿下請——”


    “那我就不客氣了。”


    九月中旬,晚上山間天氣還是比較冷的,燕王趙璟端起碗,一口氣幹掉大半碗,放下碗,挾了碗裏的肉塊啃,一副老香的樣子。


    蘇若錦:……


    這可是大胤朝親王啊!咋像三個月沒吃過肉、沒喝過肉湯一樣?


    好像聽到蘇若錦內心在想什麽,吃完一碗,示意再來一碗時,他說道,“守陵人茹素。”


    蘇若錦:……


    那殿下……你現在在幹什麽?偷嘴?


    看到小娘子詫異又不屑的小眼神,燕王殿下笑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它人不知。”


    屋內其他人:……


    難道他們不是人?


    蘇若錦假笑,“殿下說笑了。”又盛了一碗野雞湯給他,並且,把鍋裏的好肉都撈到了他碗裏。


    燕王低頭就瞧到實實在在的一碗野雞肉湯,滿麵笑道:“不知蘇二娘子的湯怎麽做的,又鮮又美味,引人食欲。”


    野雞本身就是一味鮮物,去腥撇沫到位,加上人參、枸劄、紅棗等物,什麽湯不鮮?


    不過有些人在烹飪上確實沒有天賦,再好的食材到手裏也能做成黑暗料理。


    蘇若錦不一樣,哪怕沒有齊全的調味料,她也能把簡單的食材做成美味食物。


    燕王連幹三碗,才放下筷子,他的隨從遞上巾子,動作矜貴從容,一看就是潑天富貴中浸養的人物。


    他再平庸,他也是天潢貴胄,是皇帝之子,隻是今天,蘇若錦再次看到先帝最不起眼的兒子,不再跟世人有一樣的想法。


    平庸?


    一個墨守陳規之人,會出來吃一介小民的晚飯?他一定知道尉州縣縣令是蘇言禮,也肯定知道蘇言禮有什麽樣的人脈關係。


    這根本不是吃的蘇若錦的晚飯,而是朝蘇言禮來的呀!


    吃完之後,春曉馬上帶毛丫、葉懷真把桌上的菜撤了。


    燕王的侍衛也出了門,轉眼間,小木屋裏隻餘燕王、蘇若錦、花平三人。


    他跟蘇言禮一般溫和雋逸,微微笑道,“小娘子的菜地好像就要成了,是吧。”


    也不知道他注意多久了,竟然知道她的菜地開墾了。


    “是,殿下。”


    “我想在屋前種些菜,蘇二娘子可以給我點菜種子嗎?”


    蘇若錦:……


    從陵地跑過來,除了吃一嘴,就是為了菜種子?她怎麽這麽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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