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笑一時無言。覺得甚是諷刺,這劉麻子稀裏糊塗,倒是害死了他的“師尊”。難怪假冒名號,橫行霸道,已有些時日,卻總無人尋他報應。


    又想,那合手老人,隻怕病得不輕。宗門縱使不許私自收徒,但僅聽外界流傳,便痛下殺手。大違行事常理。隻李長笑懶得點評,僅願快快追溯源頭,理清這二百年間,所發生的大事小事。


    神風子見識李長笑神威,所仰仗的“道法”被殺。自然不敢造次,說盡奉承之言,承諾明日便領著李長笑,去尋自己師尊。


    又問李長笑與自己師尊,是否是世交好友。李長笑如實告訴神風子,他全不認識什麽“合手老人”。神風子嘿嘿一笑,也不知信了不信。


    郝府全是屍首,死的死,逃的逃。本意是請能人奇士,驅邪避害。反倒成了惹禍上身,引狼入室。好好一郝府,被殺了個精空。隻這等事,在如今這世道,著實不算出奇。人人反複無常,麻木不仁。


    翌日。郝府全滅的消息傳出,府外蜂擁一大群人。他們擠破腦袋,都欲強占府邸,當做自己的。有人道:“誰先披上那郝得財的袍子,這宅邸便是誰的!”此話一出,蜂擁強擠之人更多。


    好數人被踩在腳下,生生踏為肉泥。一少年運氣不錯,被擠到郝得財屍首旁,忙扯過外袍,這廂一批,嘿嘿笑道:“你這些下賤人等,闖我府邸幹甚!”眾人痛心疾首,如潮水般退散。


    如此這般,這郝得財的家業,便有人接下。成了下一個郝得財。想來,上一個郝得財,也是這般來的。


    李長笑道:“這城裏沒官府麽?”神風子道:“什麽官府?哦,你說官衙子啊。”兩人路過郝府,再穿過兩條大街,便見一座公廨,門前兩位瘦骨嶙峋,昏昏欲睡的守門衛。哪像什麽管事、理事的模樣。神風子道:“這官衙子就是一裝模作樣,睡大覺的地方。哪會來理事。”


    兩人離了城去。神風子道:“我那師尊,甚是神秘,我帶你去見便是。”走了半日,天色漸暗。神風子大喊腿骨酸軟,行不動了。入夜前,兩人擇一平坦地,生火歇息。


    神風子捶腿捶背,甚滿嘴埋怨。他脖頸處有一大紅瘤子。活似第二張臉孔,隱約可見表情。李長笑好奇問起瘤子的事。神風子告訴李長笑,這瘤子實非天生有之。他十三歲那年開化,脖子旁長了一圈紅疹子。本是做著店小二的粗賤活計,不知哪天,便會被道人吃了。萬幸遇到了師尊“合手老人”,他賜下大大機緣,在神風子脖頸一拂。隨後…那紅疹子匯聚一處,越長越大,便成了一大紅瘤子。


    合手老人告訴他,待他得道成仙那日,大紅瘤子會漸有五官,變做第二頭顱,如此這般,便有了第二條命。兩人閑談聊著。多是李長笑隨口一問,神風子便喋喋不休,長篇大論回答。但說著說著,自己卻先睡著了。發出“滋”“嘶”的呼嚕聲。甚是刺耳。若換做旁人,決計睡不著覺。李長笑卻是無礙。他跳上樹枝,靠著樹幹一躺,便也睡去。


    小盹到半夜,神風子突然驚醒,一下子撲向右手側草叢。一撲空了,便又在撲。神情間難掩激動。如此連撲三下,總算抓到某物,大笑道:“嘿嘿嘿嘿嘿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此物與我有緣,此物與我有緣!”打開手掌,一隻金色的蟾蜍被他抓在手中。


    他將這赤金蟾蜍裝入黑盒子裏。灑上特殊香料,緊接著神神叨叨,跳起了舞來。李長笑打個哈欠,懶散問道:“你幹甚麽呢?大半夜不睡覺,好有閑情。”神風子被打斷,曆色罵道:“娘了個巴子,被你打斷了!”緊接著想到什麽,立時說道:“哎呦,大仙,我不知道是您。恕罪,恕罪,饒了小仙一命。”


    李長笑好奇他行徑。神風子如實告知,原來他方才擒住的蟾蜍,名為“青死獸”。是一種實有名氣的毒獸。神風子一脈,本命術法以“驅獸”為主。他剛擒獲此獸,便需締結契約。方才那手忙腳亂的舞蹈,便是締結契約的步驟。


    建立聯係後,便可喂養毒蟲,加深情誼,將此獸培養不凡,具備殺人吃人之效果。李長笑倒是驚奇,這禦獸流派,靈氣枯竭前曾經興盛,精通者不在少數。是屬下限高,卻上限低的流派。


    自靈氣枯竭後,便不曾流行。沒想到如今異病肆虐,卻有反而出現。李長笑雖隻看到如今世道的冰山一角。但卻隱約覺得,這醫病肆虐的世道,比那求變大世,更似那群仙林立的時代。隻不過仙仙神神之流,已換一批人。


    翌日,兩人再度啟程。神風子如欲癡狂,捧著黑盒子,自言自語。有時開幾個葷口玩笑,自個覺得好笑,便哢哢笑了起來。有時又談天說地,對所見事物大加論述。神神叨叨,卻又樂在其中。


    李長笑知道神風子,是在與他的青死獸增進感情。隻不免懷疑,這般是否真有效用。這日傍晚。神風子打開黑盒子,那赤金色的蟾蜍跳入他掌心。竟已不再逃跑。神風子道:“乖寶貝,好孩兒,你餓了罷!”劃破脖頸紅瘤子,滴血喂養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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