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請的學校估計也就這幾天給回信, 謝朝每天例行檢查郵箱,看看有沒有新消息。這次他選的是導演專業, 和本身的職業有聯係, 不算大幅度跨行。  再加上謝朝有些擔心崽崽,怕他和安格斯起衝突, 最近都不打算讓安格斯出現在他麵前了,先讓崽崽一個人先消化這件事。  楊莉晚上值夜班, 謝朝和謝爸商量好,他開車過去接,兩人趁著獨處的機會談一談。  謝朝驅車到了市醫院, 臉上戴著一次性藍色紡布口罩,隻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  醫院裏慣常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兒,走廊的紫外線燈開著。謝朝沿著走廊一路走,到了楊莉辦公室門口。他已經很久沒來過這裏了, 小時候倒是經常和父親過來。  楊莉不在辦公室裏,白大褂阿姨見到生人,習慣性抬頭問:“坐,牙齒哪裏疼,楊醫生不在,我先給你看看。”  謝朝摘了口罩, 笑了笑:“阿姨,楊醫生是我媽,我過來接她下班,不看病。”  中年女醫生瞥了眼他笑得露出來的牙齒:“哦哦,你這牙倒是不錯,看著健康。”大多數牙醫的職業病,看人總喜歡先看牙,“那你先在這裏等會兒,你媽正給人拔牙,十五分鍾應該就好了。”  謝朝點頭,隨手抽了謝媽桌上的一本書:“好。”  她桌上還有束開放得正好的百合花,嫩黃的花蕊點綴在其中,嬌豔欲滴,約摸是患者送的。   沒等多久,楊莉就回來了,看了眼霸占她座位的謝朝,驚訝道:“你爸呢,怎麽是你?”她到水池邊,按下洗手液洗手。  辦公室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謝朝走到她身後,低聲喚:“媽。”  “呦,這是怎麽了?”楊莉擦幹手。  謝朝低頭望她:“媽,你永遠是我媽。”伸手抱住她瘦弱的肩膀。  楊莉眼裏浮動瑩瑩淚光,大聲囔囔:“來找我就這事?我不是你媽,你還想找誰當你媽啊?”  謝朝失笑:“你肯定是我媽啊。”  楊莉歎口氣:“我其實沒有不開心,程黎安他也想太多了,我之前就一直想和你說這事了,畢竟你都是個快三十的成年人了。”耳邊的碎發被窗外的晚風吹起,她伸手掖到耳後,“現在說出來也蠻好,你好好和你爸相處,他這些年也不容易。”  謝朝抱住她,埋在她單薄的肩膀,呼吸間滿是她頭發上清淡的桂花香氣:“媽,謝謝你。”  楊莉撫摸著謝朝柔軟的發頂,緩下聲兒:“老大不小了,還撒嬌,小心崽崽瞧見。”  謝朝不作聲,隻摟住她。其實他們兩這種時候少之又少,楊莉從小對他嚴格,他小時候總是和爸爸親近些,還是比較怕媽媽的。  窗外白楊樹茂密的葉子唰唰作響,謝朝聽著這聲音,心裏頭無比平靜。  ——  郵件裏躺著錄取通知書,謝朝微笑著回了信過去,大概九月份去報道。他得提前去學校附近租房子,順便帶著崽崽去周邊國家玩一玩。謝爸謝媽因為上班的關係,隻能等節假日或者年假了。  嶽嶸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在大眾麵前公開後,真的就和程黎安在一起了。諾拉和阿爾諾鬱悶了一陣,隻能接受現實。  網上褒貶不一,大多數善念的人表示祝福。嶽嶸和程黎安的身份也被扒得一幹二淨,總結來說,大佬的世界隻能仰望,而你隻是條單身狗。  謝朝心裏也鬱悶,一點預兆也沒有,讓人猝不及防。最後,程叔還和他說,他們兩能這麽快在一起,還是因為他。因為他,兩人居然認真地聊起來了。嶽嶸也總是打著謝朝的幌子去找程黎安,一來二去,某些誤會淡去,模糊的記憶重新卷土而來,舊情很容易複燃……  謝朝對嶽嶸還是有點心裏疙瘩,一般都沒什麽好臉色,第一次見過就給人那麽差的印象,太不正經了。  崽崽看臉色辦事,附和謝朝,說是嶽嶸長得太嚇人了。  其實謝朝也看得出來,嶽嶸討好小孩子有一套,崽崽還蠻喜歡他,偶爾會喊幾聲爺爺。  崽崽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對安格斯的態度變了,變得有些奇怪。謝朝也沒辦法說出那個感覺,崽崽挺想和安格斯親近,可是安格斯一來,他就板著張臉,生人勿進的小老頭模樣,大約是在鬧脾氣。  安格斯去哄他,他也不是很高興。謝朝才不管他們之間的別扭,安格斯現在的冷遇本來就是自找的。  “崽崽最近怎麽了?”安格斯坐在謝朝旁邊問他,“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見,我問他他也不講。”  謝朝翹著二郎腿,劈裏啪啦地打鍵盤:“我怎麽知道,問你自己。”  安格斯靠近,摟住他:“你不是他爸爸嗎,你幫我問問。”  謝朝推開他:“去去去,我工作呢。”  “崽崽是不是知道我兩的事情了,所以在不開心?”安格斯猜測。  謝朝擬好文件,停下敲擊的動作:“嗯,知道了,你多哄哄他。”  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謝朝一時沒穩住,膝蓋上的電腦差點兒掉下去。他按住電腦,埋怨道:“你幹嘛?”  安格斯親著他後頸柔軟的黑發,雙手用力摟住謝朝的腰,手臂上暖和的溫度傳過來,語氣激動:“我現在很開心。”  謝朝的手擱在他小臂上:“開心個什麽,開心崽崽不理你?”  安格斯更加用力地摟住他,貼在他耳畔道:“你都肯告訴崽崽了,那見家長的日子還遠麽?”他低低一笑,嗓音磁性動聽。  謝朝翻了個白眼:“你想多了,沈先生。”他打開電腦,繼續核查文件,“你還是先把我兒子哄好了再說,他生氣可是很厲害的。”  安格斯咬了口他的耳垂,用氣音道:“好的,先生。”  然而安格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崽崽還是那副樣子。每每一鬆動,又保持住自己高冷的神色,哼,拋家棄子這麽多年,可不能這麽放過他。  崽崽樂嗬嗬地告訴謝朝:“爸爸,他今天帶我去打羽毛球了,我全程都板著臉。”崽崽露出一臉“我厲不厲害”的高傲神情求表揚,身後就差條尾巴擺來擺去了。  謝朝抱起他:“幹得好,誰讓他這麽多年都沒有人影。”  崽崽在謝朝的默默慫恿下,一直貫徹著不理不睬的政策,活生生地把安格斯折騰得腦袋都疼了,小孩兒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纏的生物。  謝朝看晾得差不多了,崽崽的心思他也知道,不可能讓他們僵持太久。開學的時間將近,於是就帶著崽崽先出趟國門。  機票行程都是安格斯包辦的,謝爸謝媽送他們去的機場。  出發前一天,嶽嶸和程黎安過來和他們一起吃了散夥飯。謝媽全程對著嶽嶸擺臉色,她和老謝是看著程黎安一路走來的人,心裏自然對嶽嶸沒好感。現在隻是看在程黎安的麵子上,還給了他一副碗筷。  嶽嶸心裏有愧,而且自己兒子承蒙人家夫妻兩照顧多年,帶上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禮品才敢登門拜訪。對比著楊莉的冷臉,謝朝對他委實好多了,雖然也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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