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依靈一直很照顧他,跟親兒子似的疼。像今天這事兒,她一口就替校辦答應下來了,其實教導主任並沒有這麽大的權限,估摸著回頭還得跟校辦費口舌扯皮。 石子礫早就有報答之心,隻是早前不知道買點什麽,想不到鶴依靈竟然也敷麵膜,當然就投其所好買買買了,人不一定稀罕,好歹是他的一點心意。 過了兩日,鶴依靈通知他,一切準備就緒,明日八點集合出發。 算上輪回道的時間,他百多年沒出去過了,石子礫有點小激動,特意起了一個大早,跟封鬱告別後,便去了教學樓,在大門口見到了早等在那兒的費邦,奇道:“我竟然不是頭一個?”看看手機屏幕,現在都還不到七點呢。 費邦瞧著精神頭好極了,哈哈大笑:“能跟石學弟一道出遊,快哉快哉!”他將陰冥老道施法時的祭壇破壞後,收為己用,前不久剛徹底煉化了,符咒效果大幅提升,戰力幾乎強了一倍。 昔日他為排行榜上第二,後敗於石子礫手下,想著總算能一雪前恥,擠眉弄眼的:“學弟,路上我們再切磋?” 石子礫但笑不語,他升入神遊期一事,並未聲張,此番也有意壓低法力波動。非隻封鬱覺得蹊蹺,他自己也隱隱有驚懼之感,生怕途中另生事端,偽裝成凝魄大圓滿的修為,真有個意外,也好扮豬吃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直說到八點一刻了,仍不見帶隊老師來。費邦掏出手機:“我問問。”這次的帶隊老師,是隻河蟹成精,跟他導師師出同門,是費邦師叔,他問比石子礫要方便。 打了四次電話都沒人接,費邦撥了第五次,聽著“嘟嘟”的盲音,臉梢都白了:“帶學生的導師,都規定24小時不能關機、不能調靜音的。” 他怕別是出了意外,正待跟鶴依靈反應情況,那頭冷不丁有人接了,急忙道:“何老師,您那邊沒事兒吧?我們在教學樓門前等著呢。” 對麵慢悠悠道:“教學樓?就小花壇前麵那個破樓?我馬上到啊。” 費邦吊起心來,捂住話筒,跟石子礫傳音:“這不是何老師的聲音!” 不等石子礫作什麽反應,流光乍現,一白袍男子立於他們麵前,叼著牙簽:“早啊!”很隨意將河蟹的手機扔掉了。 這人是西昆侖的白釗。石子礫搶在費邦之前,笑問:“上仙這是何意?是嫌口水變檸檬還不夠酸爽嗎?”暗暗凝聚法力,準備祭出嶗山白花蛇草水。 “哦,是這樣的。”白釗很淡定,“你們蓬萊啊,忒不地道,去一趟茅山,竟然打包些蝦啊蟹啊小魚啊當禮物。人茅山離長江多近,送這個也不嫌寒磣,我怕這魚蝦給蓬萊丟臉,都給吃了。” 石子礫聽前半句,還想插口解釋,這個梗他聽鶴依靈說過,送的都是海產,魚蝦的茅山不缺,但海魚海蝦也算個稀罕,又意指兩派皆與水有緣,一衣帶水,雖不貴重,但更添情誼。 ——然而白釗的後半句,讓他把所有話都咽回去了。 “對了,那個姓何的老師,不讓我吃飯,叫我打暈了,你們現在找個人過去,肯定還有救。”白釗一臉“我隻想謀財,不害命”的委屈。 他沒想把河蟹怎麽著,就進食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這麽個蓬萊正經的老師,打又不能打,想著就嚇唬一下吧,忘了自己滿嘴魚蝦蟹子的腥味,一聲咆哮,河蟹老師還當他要連自己一起吃,就“嘎嘣”一聲,躺地上裝死,電話響了也不敢接。 土包子白釗平生頭一次見到會發出聲音的板磚,拿在手上鼓搗了半天,不得其法,錘了河蟹一拳,想讓這裝死的小螃蟹來教自己,想不到把河蟹錘吐血,真暈了。 白釗鬱悶得不輕,出門攔了個學生,學生隻當這是西昆侖來的大能,並不知白釗是個智障邏輯的狠角色,很淡定教了他怎麽使用。 白釗這才接聽了,溜溜達達就來了教學樓。第46章 原來是舊時恩怨 費邦去教師宿舍找舍管阿姨取何老師房間的鑰匙, 石子礫則給校醫院打了電話,要了上門緊急服務。要說校醫院效率是真的高,他倆還沒趕到教師宿舍,遠遠就看到救護車閃著紅藍燈,吱哇吱哇得開了過來。 司機一踩油門,車子長出了四隻腳,直接順著樓梯而上, 到了十六層,也不用鑰匙,以車頭撞開了房門。兩個戴白口罩、眉清目秀的小護士走了下來, 將何老師抬上擔架,一關車門,氧氣罩懟上,腎上腺素打上, 還有專人蹲在病床旁,聲情並茂鼓勵他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救護車吱哇吱哇又開走了。 石子礫都禁不住感歎:“市場經濟時代。” 救護車出車是要錢的, 要的還很黑,校醫院看病更是不便宜。因修士沒有生老病死的困擾,蓬萊校規也禁止打架鬥毆,校醫院百八十年不見得開張一次, 總算有了用武之地,還是需要出動救護車的大單子,醫生護士都激動死了好嘛。 他看著手機收到的學生卡扣費提示短信,踢了旁邊的白釗一腳:“還錢, 你看我餘額隻剩那麽點了。” 白釗納悶問:“扣費之前,不是也隻有一點點?” “……”石子礫心頭一痛,正待懟他幾句,便覺一陣森冷殺氣傳來,頭一抬,樂道,“找你的。” 鶴依靈快氣炸了,怒發衝冠是形容人類發怒,她則渾身羽毛都蓬了起來,恨不能啄瞎白釗兩眼:“上仙這是何意,毀我蓬萊禮物,傷我蓬萊教師,區區一個淬體大圓滿修為,真當我蓬萊無人?” 石子礫十年前初見白釗時,這人有淬體中期修為,如今已入了大圓滿境界。 白釗本不欲理睬,想想好歹是位女士,總得發揮些紳士品格,隨口應了:“哦。” 鶴依靈以重話指責了他好幾句,不痛不癢的,氣狠了真拍著翅膀往人臉上呼,仍然不痛不癢。她雖有淬體中期修為,但並未凝成道韻,白釗不避不躲吃了兩下,眼都沒眨。 石子礫都擔心得站了起來,怕鶴老師再氣炸了,幸虧校長緊接著就來了,安撫鶴依靈去醫院守著河蟹老師。他看著白釗,笑眯眯的,一點火氣都沒有:“上仙有所不知,被你打傷的何老師,本應帶兩名學生、護送回禮,遠上茅山,如今他入了醫院,這千頭萬緒的,便都耽誤了。” 這不是女士,白釗便睬也不睬,眼皮都沒抬。 校長也不在意,笑道:“我蓬萊老師雖多,跟茅山一係有交情的卻不多,一時竟無合適人選。倒是我聽聞,上仙跟茅山,倒是有些淵源。” 白釗猛然抬頭看他,又驚又怒,冷笑道:“你這消息倒也靈通。” 石子礫回過味來,聽話聽音,白釗跟茅山有過節結了梁子啊,怪不得,他記得白釗是辟穀不食的,怎麽會突然胃口大開,又偏偏吃了蓬萊備給茅山的禮物。 ——不過這種報複方式,未免忒幼稚了,上仙您今年貴庚啊?石子礫不無惡意得想,莫非幼稚園時,白釗讓茅山哪個人搶了棒棒糖? 校長道:“種什麽因,結什麽果,隻得煩勞上仙,去茅山走一遭了。” 白釗跳起身來便要翻臉,卻眨眼之間趴在地上,冷汗淋漓,控製不住得渾身顫抖,股後衣袍鼓鼓,鑽出了一條黃白相間的長尾巴。 石子礫:“???”他沒見過白釗出手,莫非這是白虎一族出招的獨特法門? 校長麵無殊色,笑意不減:“九點半準時啟程。”扭頭走了。 他都走得看不見人影了,白釗才哆嗦著爬起來,把尾巴塞進袍子裏,嘴唇發紫:“好、好強!”見石子礫全不受影響站得筆直,鬱悶道,“你們校長什麽來頭?” 若單是氣勢強便罷了,竟然收發自如至此境地,隻短短一瞬間,嚇得他半現出了原形,連旁邊的石子礫都沒受到任何波及,這人修為之高,簡直匪夷所思。他翻來覆去想過,仍覺不可思議:“真渡劫的仙人都該飛升了,散仙有這麽強?” 石子礫這等小嘍囉,別說仙人散仙了,他見過的修為最高的也不過煉虛期的烏甲大仙,不便妄作評價,安慰道:“好歹茅山魚蝦很多。”讓你吃個飽好不。 內心深處,他頗覺暢快,活該啊,不教訓教訓,真當蓬萊是他家後花園,想怎麽欺負怎麽欺負? 白釗受此打擊,一直到出發,都呆頭呆腦的,讓走路走路,讓坐下坐下。他宕機宕得費邦都很滲得上,要頭一天他也就忍了,但都第三天了還這樣,憋不住問:“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