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六公主第二次挖牆角了。


    哦不,上一次,她隻是公主。


    現在已經是女皇了。


    說實話,李諾很心動。


    李諾是親眼看著她,不,是親手扶著她,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有一種老父親看到自家姑娘終於長大成人的感覺。


    自家閨女,總比別人家的皇帝要親。


    不過,就算是以後真的要在趙國發展,他也得先回去一趟。


    李諾笑了笑,說道:“我會認真考慮的。”


    他沒有立刻答應,趙知意心中有些失望,但卻沒有表現出來。


    李諾問道:“查到是誰對你下蠱的了嗎?”


    趙知意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線索,無處可查。”


    李諾看著手中的令牌,拿著這枚令牌,他就是皇權特許,在趙國,沒有什麽案子是他查不了的。


    李諾道:“交給我吧。”


    他最初答應來趙國,為的就是查案破境。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李諾離開皇宮,輕車熟路的來到刑部。


    “參見陛下!”


    當李諾出示令牌的時候,刑部的官員跪倒了一片。


    趙國的高級官員,對於此牌並不陌生。


    見此牌如見陛下,以前,趙國唯一擁有這枚令牌的人是國師,如今又多了一人。


    刑部的官員,李諾已經很熟悉了,他很順利的就接手了刑部。


    片刻後,刑部尚書衙房之內。


    李諾看著判書上的名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六公主已經在大選中勝出,她若出事,大選就得重來一次。


    四位監國皇子,作為既得利益者,必然是最值得懷疑的。


    所以,李諾最先試的,就是他們四個。


    結果不出意料。


    但也出乎預料。


    盛王府。


    王府之內,一片載歌載舞。


    樂聲急促而明快,大殿之中,身姿曼妙的絕美舞姬,盡情扭動著她們的腰肢,盛王左右各摟著一位舞姬,兩女輪流飲下美酒,然後轉身渡到盛王的口中。


    這兩日,盛王縱情聲色,盛王府的下人,反倒鬆了口氣。


    既然已經無望大位,做一個逍遙王爺,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這種場麵,以前在盛王府經常出現,如今不過是重回以往。


    就在舞樂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候,幾道身影,從殿外緩緩走進來。


    “停!”


    一名中年官員沉聲說了一句,聲音如洪鍾大呂,回蕩在眾人耳邊。


    殿內的樂師們,立刻停止了演奏。


    幾名舞姬也停下了舞蹈,麵色慌張。


    “幹什麽幹什麽!”盛王正聽到興處,眉間浮現出一絲不悅,醉醺醺的說道:“停下來幹什麽,繼續,接著奏樂接著舞!”


    不過,這些樂師和舞姬並沒有聽他的話,而是排著隊,表情茫然的走到了殿外。


    盛王已經從軟榻上爬了起來,目光望向下方的幾道身影,最終停留在為首那位年輕人的身上,問道:“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李諾緩步走上前,說道:“盛王殿下,你涉及謀害女皇一案,跟我們走一趟吧。”


    盛王酒醒了幾分,大怒道:“你在說什麽屁話,女皇陛下是我的親妹妹,我們同一個父皇,同一個母妃,我會害自己親妹妹嗎,你們查案竟然查到本王頭上了!”


    李諾平靜的看著他,說道:“殿下有什麽話,到了刑部再說吧。”


    盛王站起身,厲聲道:“本王是一品親王,刑部有什麽資格抓本王,你們說本王謀害女皇,又有什麽證據?”


    李諾沒有過多廢話,拿出令牌,在他麵前晃了晃。


    六公主不是女皇,抓他的確需要證據。


    六公主都是女皇了,抓他還要證據,那她這個女皇不是白當了?


    刑部的兩名官員走上前,不由分說的將盛王拿下。


    刑部的確沒有資格抓盛王,甚至於,七品以上的官員,刑部都沒資格直接抓人。


    但別人手持陛下禦賜金牌,見他如見陛下,他的話和聖旨一般無二,一個一品親王,又有什麽不能抓的?


    被按住之後,盛王還在不斷的掙紮。


    “你們大膽!”


    “我是女皇陛下的親哥哥!”


    “姓李的,你這個叛徒,你敢這麽對我!”


    “我要見女皇,我要見知意!”


    直到被抓進刑部大牢,盛王還抓著柵欄,大聲的叫喊著。


    這時,一道身影,從牢門口緩緩走來。


    看到那道身影,盛王眼中湧現出一絲希望,聲音又提高了幾分,道:“六妹你來了,李諾栽贓陷害皇兄,你快讓他們放了我!”


    趙知意走到他的麵前,目光複雜的看著他,問道:“皇兄,他們真的是栽贓陷害嗎?”


    盛王連忙道:“當然,我是你的親哥哥,那姓李的隻是一個外人,你信他還是信我?”


    趙知意看著他,沒有任何考慮,說道:“我信他。”


    兩天前,她去拜訪過國師,從國師那裏得知了一些事情。


    一個是想要她死的兄長。


    一個是將一半壽命分給她的‘外人’。


    到底誰才是外人?


    她應該信誰,自然也無需考慮。


    盛王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著趙知意,難以置信道:“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們認識了二十年,你寧願信一個認識半年的外人,不信你的親皇兄?”


    趙知意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徑直道:“那隻蠱蟲,是什麽人給你的?”


    盛王看著她的眼睛,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的心猛然一涼。


    她已經知道了,是自己下的蠱。


    那黑袍人明明說,此舉萬無一失,她隻要中蠱,就再也醒不過來,就連國師,也算不到他是幕後之人,哪怕失敗了,他依然可以做趙國最逍遙的王爺。


    但他一句話裏包含了兩個謊言。


    她不僅醒來了,就連自己也暴露了。


    看著穿著一身華麗龍袍的她,盛王沒有再狡辯。


    他放開牢房的柵欄,表情從焦急逐漸變的平靜,最終冷冷的一笑,說道:“是我做的又怎麽樣,但你別忘了,是你先背叛我的,你辜負了我的信任,讓我變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你配做我的妹妹嗎,你對得起死去的母妃嗎!”


    最後兩句,他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


    這已經成為了他心中的一根尖刺,這幾日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此刻當著她的麵說出來,心中反而好受了幾分。


    趙知意看著歇斯底裏的盛王,目中浮現出一絲複雜,但很快就變的堅定,說道:“我對得起趙國的百姓。”


    盛王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百姓,什麽百姓,百姓算什麽,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你想要的,不就是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不就是第六境的修為嗎,你已經得到了這一切,不必再惺惺作態,我看著惡心!”


    趙知意身體顫了顫,眼中浮現出一層水霧,低頭抹了抹眼睛,轉身大步離去。


    李諾強忍著抽盛王幾鞭的想法,冷聲道:“不要用你那肮髒的想法來揣測所有人!”


    盛王冷哼一聲,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這個叛徒,她以前對我言聽計從,要不是受了你的蠱惑,她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你到底對她做什麽了!”


    啪!


    這次李諾真的沒有忍住,一道無形的鞭影抽在盛王身上。


    法則之鞭,由外而內,痛及靈魂,盛王差點被痛暈過去,倒在地上,指著李諾,身體不停的哆嗦,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諾懶得和他廢話,問道:“蠱蟲是誰給你的?”


    盛王不想回答,但腦子和嘴卻不受他控製,脫口道:“是一個黑袍人……”


    說完,他就捂住嘴,震驚的看著李諾,顫聲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李諾繼續問道:“黑袍人是什麽身份!”


    “休想,我是不會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是他主動找上我的。”


    “你是怎麽下蠱的?”


    “啊,我不會說……那天晚上,我趁著敬酒,將蠱蟲放在了她的頭上!”


    ……


    盛王雙手捂著嘴,飛快的挪到了牢房角落,目光驚駭的看著李諾。


    所有的問題,他都不想回答,但他的腦子和嘴,就像不是他的一樣,脫口就說了出來。


    李諾表情漠然,不得不說,縱橫家和法家,真的是絕配。


    以後再破什麽案子,就不用費盡心思的尋找證據了。


    不過,這一招,也隻有對普通人,或者是低境的修行者有效。


    修為越高,意誌力越堅定,縱橫家就越難控製其思想,對同階更是起不到什麽作用,隻能在合乎道理的情況下,采取潛移默化的方法。


    對盛王這種毫無意誌力,又沒有什麽修為的,可以采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盛王背後,果然還另有指使。


    但他顯然不知道更多的情況,也沒有再問他的必要。


    李諾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想起女皇陛下剛才含淚離開的樣子,李諾有些擔心,在皇宮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她,最終回到公主府,才在小院中看到了她。


    她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低著頭,神情十分失落。


    剛才盛王對她說的那一番話,的確太過分,李諾走到她的麵前,安慰她道:“不必理會盛王剛才說的話,他的眼裏隻有權力,所以他想到的也隻有權力,會以為所有人都和他一樣……”


    李諾話還沒說完,她就撲進了李諾懷裏,眼淚奪眶而下,哽咽道:“我,我不是為了權力,也不是為了修為……”


    畢竟是自己養成的女皇,李諾也隻能自己哄。


    他一邊拍著她的肩膀,一邊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和盛王不一樣,你心中是有百姓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修出浩然正氣,不哭了不哭了,我們不值得為這樣的事情傷心……”


    女皇陛下雖然擁有至高的地位和實力,但她的心態,顯然還不合格。


    如果大夏皇帝像她這麽玻璃心的話,恐怕天天都得以淚洗麵。


    十年不上朝,不知道多少百姓和朝臣都在背後蛐蛐他,他不照樣不改?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起父親了。


    不管多少人罵他,他也是該幹什麽幹什麽,一點兒都不受影響。


    現在,朝中罵他的聲音,已經近乎沒有了。


    不管是當官還是做皇帝,心態很重要。


    李諾輕輕為她擦掉眼淚,說道:“你這樣可不行,皇帝和公主不一樣,做皇帝就要有做皇帝的樣子,哪怕是那些千古明君,也會背負很多罵名,我們管不住別人的嘴,隻求無愧於心,無愧於民……”


    對於皇兄,趙知意一直抱有複雜的心理。


    不管怎麽說,她的確背叛了他,這是不爭的事實。


    自己從小依賴的親哥哥,是謀害她的凶手,還如此誤解她,她心中一腔委屈無處發泄,靠在他的胸口哭了一會兒,心情已經平複了許多。


    她輕輕“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趙知意的臉貼在李諾的胸口,可以清晰的聽到他心跳的聲音,院內的氣氛,也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忽然間,她麵色微變,有些慌亂的說道:“我,我走了……”


    說完,李諾的身前,空間一陣波動,趙知意的身影徹底消失。


    他有些羨慕的看著這一幕,等到他法家晉入第五境,他也能這麽秀。


    李諾轉過頭,看到伊人從外麵走進來。


    自從晉入宗師之後,她走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宋伊人走進院子,看到站在那裏的李諾,臉色一紅,下意識就想轉身逃跑,院門卻忽然自己關上。


    李諾將她堵在院子裏,走到她麵前,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都快回去了,有些事情,也該攤牌了。


    宋伊人眼神忽左忽右,問道:“什麽什麽意思?”


    李諾問道:“你為什麽偷偷親我?”


    宋伊人反問道:“那你為什麽偷偷親我?”


    李諾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宋伊人愣了一下,臉色逐漸轉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索性挺起胸,說道:“你是我相公,我親自己的相公怎麽了?”


    李諾牽著她的手,問道:“那你就是同意了?”


    宋伊人哼了一聲,說道:“什麽同意不同意的,十九年前你就是我相公了,隻是你不守承諾,娶了一個又一個……”


    無論伊人現在說什麽,李諾都不會反駁。


    他擁她入懷,宋伊人攬著他的腰,兩人目光對視,她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的踮起腳尖……


    漫長的一吻之後,她將腦袋貼在李諾的胸口,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很快發現他胸口有些濕痕,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熟悉的女子香氣……


    她抬頭看著李諾,蹙眉說道:“是六公主的香味,你們剛才幹什麽了?”


    這個李諾當然可以解釋,畢竟他和六公主清清白白的,就算是有什麽越界的行為,那也是事急從權,情非得已。


    哪怕是追溯到那一個吻,他也吻的光明正大,吻的問心無愧。


    前麵已經有宋佳人和李安寧了,她的接受度更高,宋伊人並沒有和他計較,更何況,她也相信他和六公主沒什麽。


    她想了想,說道:“我要一個正式的婚禮。”


    李諾道:“當然。”


    這是他欠伊人的。


    宋伊人又補充道:“我要一個比你和宋佳人還有李安寧成親的時候,更盛大的婚禮……”


    上次成親的時候,安寧是以長公主的規製出嫁的,由朝廷籌備,一切都是頂配中的頂配,她的這個要求,有點難度。


    李諾點了點頭,說道:“我想想辦法。”


    “我也要雙胞胎!”


    “這個,我努力吧……”


    懷孕涉及到運氣的問題,哪怕李諾自己就是高境的醫家,也不能保證這個。


    要不,他去找趙國的國師算一算?


    宋伊人勾著李諾的脖子,抬頭看著他,笑眼盈盈。


    這兩年來的所有委屈,在這一刻,似乎都不那麽重要了……


    趙國皇宮,禦書房。


    趙知意孤身坐在寬大的龍椅上,單手支撐著臉頰,目光有些失神。


    距離他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這幾個月,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沒有了他,她真的能做好皇帝嗎?


    一名女官從外麵走進來,躬身道:“陛下,禮部馮尚書有事啟奏。”


    趙知意坐直了身體,說道:“宣。”


    片刻後,一位白發老者走進大殿,躬身道:“參見陛下!”


    禮部馮尚書是三朝老臣,趙知意伸出手,說道:“賜座。”


    “謝陛下。”


    老者再次躬身行了一禮,坐在那名女官搬來的椅子上。


    趙知意問道:“馮卿有何事要奏?”


    禮部尚書道:“前幾年,禮部為陛下選定的親事,陛下屢屢推辭,如今陛下已登大位,是該為皇家延續,江山傳承考慮考慮了……”


    趙知意微微一愣,隨後道:“朕剛剛繼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此事,容後再議吧……”


    禮部尚書道:“早立皇夫,可以穩固社稷,安定朝廷,還請陛下三思。”


    趙知意道:“好了,朕知道了,朕會仔細考慮的,沒有其他事情,馮卿可以退下了……”


    禮部尚書站起身,說道:“臣告退,此事關乎國統,還請陛下認真思慮……”


    待禮部尚書走後,趙知意再次用手掌撐起下巴,微微歎了口氣。


    還是公主之時,禮部就催婚了無數次。


    她以大夏的安寧公主同樣沒有婚配為由,拖了一次又一次。


    但眼下,又該用什麽理由呢?


    她心情煩亂,視線遊移不定,目光掃過禦書房桌上的一本書時,忽然停下。


    書桌的角落,堆疊著幾本書。


    這些書堆放的整整齊齊,但其中一本的書頁中,似乎夾著什麽東西,看著格外顯眼。


    她將那本書取下來,發現書中夾著的是一個信封。


    信封的封麵之上,寫著四個字。


    知意親啟。


    是她十分熟悉的,公孫大師的字跡。


    因為公孫大師的上一封信,她已經坐上了這個她從未想過的位置。


    難道她連她坐上皇位都算到了?


    若非如此,這封信怎麽會出現在禦書房?


    她迫不及待的打開這封信,看完信上的內容,驚愕的嘴唇微張,一張俏臉,也迅速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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