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山山脈深處。


    這裏氣候多變,森林茂密,山嶺陡峭,在過去的數百年時間罕有人至。


    在倭寇占領安南全境的時候,有一股抵抗軍進入山脈,並且常年駐紮下來。


    一直進行反日活動,期間曾經遭到倭寇軍隊的多次攻擊,但是都因為身處於長山山脈深處,倭寇對地形條件不熟悉,並未得逞。


    在倭寇撤離安南全境的時候,這支抵抗軍的勢力一度膨脹到26,000餘人,並且他們離開山區,進入周圍的城市,宣傳自己的理念,準備建立基層體係。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贏得了一部分民心,實力也越來越強大。


    直到華軍進入當地,建立行政區,他們依然秉持著自己的理念,沒有向華軍妥協。


    多次戰鬥之後,26,000餘人最終隻剩下8000人重新回到長山山脈的大本營。


    在此期間,他們也曾多次出山騷擾和襲擊華軍的後勤補給線,襲擊基層治理部門。


    在最開始的戰鬥中,因為不熟悉華軍的戰鬥方式,26,000人的叛軍損失慘重。


    重新逃回長山山脈的大本營之後,叛軍首領阮必城痛定思痛,不再驕傲狂妄,決定以之前對付倭寇的方式對付華軍。


    雖然部隊的人數依舊在降低,但是損失沒有之前那麽大,勉強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這天上午,叛軍的三號首領阮傑從山外偵察歸來,在連續擺脫多次追蹤之後,終於進入了大本營!


    在茂密的雨林中,零零散散地分布著十幾個大小的營地,每一個營地就是一個作戰單位,營地裏80%的都是男性,隻有少部分女人和孩子。


    雨林裏雖然利於隱蔽,與世隔絕,但是同時也有很多的問題,因為人數眾多,他們不可能像山民一般依靠打獵為生,必須與外界保持接觸。


    武器彈藥、藥品和糧食等都是必需品,不過由於華軍對山區的封鎖,他們所有的物資都極度匱乏。


    營區中隱隱約約傳出傷員痛苦的嚎叫。


    衣衫襤褸的士兵們看到阮傑歸來,主動與他打招呼問候。


    阮傑看著大家麵黃肌瘦,神情黯淡的樣子,心裏便是一痛。


    這次他在山外待的時間最長,了解到的信息也最為詳細。


    ‘以後的日子恐怕會越來越艱難了。’


    阮傑在心裏痛苦的想著。


    他一邊走一邊看,很快來到了護衛最為嚴密,也是最為隱蔽的叛軍司令部。


    一號首領阮必城和二號首領黎文紹已經知道他回來了,在營區的門口迎接。


    三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回到了木屋的小會議室。


    阮必城已經察覺出智囊阮傑的情緒有些不對,簡單寒暄之後,三人的臉色很快就變得嚴肅。


    阮必城和黎文紹都看著智囊阮傑。


    “唉……”


    阮傑先是苦澀地歎息了一聲,然後才抬起頭來對兩人說道:


    “司令,副司令,山外的情況不容樂觀啊……”


    黎文紹最唯心急,他忍不住大聲吼道:


    “別婆婆媽媽的,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我們需要的糧食、藥品和槍彈還能不能送進來?”


    阮必城也正正點了點頭。


    阮傑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低頭看著手上的陶碗說道:


    “司令和副司令請不要著急,主要有這麽幾件事情,聽我一一說來。


    第一就是針對山外我們人員的抓捕和搜索越來越嚴厲,各個地方華軍部隊奉行的準則隻有一個,那就是寧殺錯不放過。


    城裏到處風聲鶴唳,各處交通幹線上懸掛著的人頭數不勝數。


    我們在山外的人員損失慘重,甚至在很多主要的城市,我們的人已經被他們屠殺殆盡了。


    很多隱秘的交通線已經被華軍完全堵死了,糧食、藥品和槍彈根本就無法運進山裏。


    這次我帶回了不少的物資,但是這恐怕是以後最多的一次了。


    自此以後,我們需要的物資恐怕會越來越難以獲得,這片雨林根本無法養活8000人。”


    阮必城眉頭緊鎖,副司令黎文紹卻是滿不在乎地冷哼了一聲。


    “哼,華軍如此肆無忌憚的屠殺我們的百姓,這完全就是取死之道。


    寧殺錯無放過,人頭滾滾,血流漂杵,哈哈哈……


    華軍開始氣急敗壞了,一旦他們沒有理智,屠殺便會越來越瘋狂,到時候局勢便對我們有利。


    民眾的怒火終有一日會被完全點燃,屆時便是我們騰飛之時!”


    當年的倭寇便是如此行徑,隻猖狂得了一時,長久不了。


    阮必城聽了黎文紹的話後也是輕輕點頭,山外民眾的支持是他們最為寶貴的財富,也是勝利的根本。


    華軍的屠殺不會達到他們預想中的效果,而是適得其反。


    看到兩人的反應,阮傑不得不再次搖頭。


    “事情如果真的那麽簡單就好了,他們的手段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狠辣高明。


    除了寧殺錯無放過以外,他們同時還有多種手段,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恩威並施!


    糖果是真的,砍在腦袋上的屠刀也是真的。”


    當下阮傑便耐心地講述他在山外所看到的和感受到的。


    寧殺錯無放過的手段,雖然殘忍,不過效果顯著。


    除了武力政策以外,北平同時還有多種懷柔措施。


    針對於華國的各個工商業公司,商業部門鼓勵他們前往各邊疆行政區開辦工廠,從事工商業活動,給當地的經濟帶入活力。


    因為邊疆地區並不穩定,政府承諾會用武力保持護每一個商人的利益,直到他們完全站穩腳跟。


    這個政策出台之後,很多膽大的商人開始進入安南等邊疆行政區,開辦工廠,招收當地的工人。


    增加就業機會,創造新的財富。


    同時出台一係列的獎勵政策,鼓勵中原地區的老百姓前往邊疆定居。


    對待當地普通民眾的政策和措施也有所調整。


    從當地的民眾中通過直接選舉的方式選出基層治理人員;


    確定土地等財產得到完整的保護;


    在文化的政策上沒有完全禁止當地的語言文字,但是如果主動向中原地區學習,通過文化考試之後可以直接進入上層治理體係。


    也可以選擇帶著全家前往中原定居。


    這等於是給了當地民眾一個看得見的,明確的上升通道。


    同時北平的電影、歌曲等傳統文化、流行文化在各城市反複上演,增加當地人的認同感和自豪感。


    從而盡快的同化服飾禮儀,更好的展開貿易,更好的從事相關工作。


    以前遭受倭國的殘暴統治,百姓們承受的壓力非常大,但是現在卻能夠欣賞到優美壯麗的電影。


    隻要不和叛軍產生聯係,以後他們的生活隻會越過越好,未來充滿希望。


    懷柔的政策之後是鐵血的手腕。


    首當其衝的就是叛軍的線人和家人。


    寧殺錯無放過的原則沒有變!


    同時鼓勵街坊鄰居相互檢舉揭發,鼓勵舉報,不管查證的結果是什麽,舉報者都能得到獎勵。


    這裏的獎勵包括現金、土地、工作機會、社會地位等等。


    一旦城內的叛軍身份被做實,先是公開審判,然後殺之。


    叛軍的家人如果直接參與了反叛之事,那便是死罪,如果沒有,那便是流放極北之地,種土豆、挖礦、終身不得歸!


    有嫌疑者同樣全部流放極北,他們空出來的崗位有新的人代替,財富進行重新分配。


    對於這些常年生活在熱帶地區的人們來說,遼東便已經是他們所能接受的最北之地了。


    遼東以北之地那便是真正的極北,在老人的傳說中,那些地方終年不見綠色,所有的土地都被積雪所覆蓋,根本就種不了糧食,南方人去到那麽寒冷的地方根本就活不下來,這是一種比死亡還要更加令人可怕的折磨。


    如果安分守己,那麽你便可以前往工廠工作,每月得到高額的穩定的報酬,一家人吃喝不少,孩子甚至還能進入最好的學校讀書學習。


    如果和叛軍扯上哪怕一丁點的聯係,最輕的懲罰也是流放極北。


    兩相對比之下,該如何選擇,老百姓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叛軍。


    在這些措施的刺激之下,城市裏叛軍的線人基本上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並且在沿海和主要交通城市,已經有了一些勃勃之象。


    叛軍已經不再是正義的象征,而是破壞美好生活和美好願景的敵人,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阮必城的眉頭緊緊地蹙著,他看著前方,眼神一動不動。


    二號首領黎文紹嘴巴半張,盡管憑他的腦子根本就想不出來這麽多的連環記,釜底抽薪之法,聽完之後也是懵懵懂懂,但是內心深處卻能夠感覺出來這些政策的陰毒和可怕。


    他艱難地舔了舔嘴唇,略顯氣急敗壞地說道:


    “難道民眾真就如此短視嗎?


    忘了自己是何民族?血脈裏流淌的是何種血液?”


    阮必城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阮傑隻是搖頭。


    這些政策的實行已經完全動搖了他們的根本,以後他們不僅沒有糧食物資,更沒有兵源。


    如果一直龜縮在雨林裏,就算華軍不主動進攻,他們最後也會被這片雨林所消滅。


    阮傑喝水潤一潤嗓子,看著阮必城說道:


    “還有一件事,各地方已經成立了由當地人組成的忠義護國軍!


    忠義護國軍隻是一個好聽的名字,他們成立的真正目的隻是為了對付我們。


    起這個名字也代表了他們的正統地位,我們為叛軍。


    各地的良家子主動報名參加忠義護國軍,一旦他們參軍,其家人能夠得到工作,享有完善的福利保障。


    社會地位也因此而大大提高,一下子變成了人上人,超過了街坊鄰居和親戚朋友。


    因為自己也得到了切實的巨大的好處,忠義護國軍的士兵們訓練刻苦,戰鬥的時候奮勇。


    他們比華軍更加清楚雨林裏的情況,給各處的隊伍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再這樣下去,有理想有抱負有勇氣的年輕人都參加了忠義護國軍,我們成了真正的叛軍!”


    黎文紹聽得怒氣上湧,額頭青筋狂跳不止,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幾個陶碗被震得叮當亂跳。


    “我們和他們流的是同一樣的血,他們怎麽可以忘了自己的祖宗,幫助外人來打我們!


    這完全就是一群被小利迷了眼的蠢貨!


    啊啊啊……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太氣人了,太氣人啦!”


    陶碗傾倒,碗裏的水順著桌沿流到了阮必城的腿上,但他仍然一動不動,蹙著眉頭不停的思考著。


    必須承認,在思想智慧方麵,北平的那群人遠遠的超過了自己。


    自己以前實在是太狂妄了,隻想著利用民族大計籠絡人心,從來沒有想過給予支持自己的人以實際利益。


    現在他們連嗷嗷待治的傷員都難以安撫,又拿什麽去與北平爭奪人心。


    雙方的交手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上,自己隻看到了一點,而對手卻早已將方方麵麵考慮完善。


    最豐富的土壤沒有了,最根本的東西丟棄了,以後又拿什麽去戰鬥呢?


    在這個時候,阮必城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茫然之色。


    邊上的黎文紹還在氣急敗壞的嘶吼,可是沒有任何作用。


    阮傑緩緩站起身,準備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司令,還有一件要命的事差點忘了。


    因為各個山區被嚴密封鎖,得到的消息有限,也相對片麵,不過有一點基本上可以確定。


    華軍派出了擅長山地和叢林作戰的精銳小隊進入各個山區,專門攻擊抵抗軍的指揮部,今有很多的山區受到類似攻擊,損失慘重。


    華軍的這些部隊連倭寇都聞風喪膽,他們之所以以前沒有對我們采取行動,想來是因為害怕一旦抵抗軍司令部出現問題,那麽抵抗軍便會被分散到各個地方,更加不利於他們的計劃!


    現在抵抗軍已經進入山區,他們沒有了這方麵的顧慮。”


    阮必城再次點頭。


    盡管事業前途一片渺茫,但是他依然非常愛惜自己的小命。


    走出木屋,再次看到周圍疲憊無神、麵黃肌瘦的士兵時,阮必城的心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眼神沒有以往的堅定和自信。


    …………


    西貢。


    孫撫民和戴安瀾向杜光亭報告各地的情況,在新政策實施之後,叛軍的氣焰一下子就弱了,忠義護國軍和分散在各地的華軍立刻就掌握了主動權。


    杜光亭伸出手指向北邊指了指,說道:


    “還是總參的能人多啊,這些新政策一計扣一計,一環扣一環。


    不止達到了我們想要的亂世用重典,快刀斬亂麻,更是為長久的治理奠定了堅實基礎!


    再這樣下去,最多一年的時間,忠義護國軍便可以完全消滅各地的叛軍。”


    局勢越來越好,大家的神態都比較輕鬆,總參交代的任務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王耀武搓著手,迫不及待說道:


    “根據特戰隊的報告,南方的小鬼子最近也是人心惶惶,生怕我們大軍開向南方。


    既然忠義護國軍很快就能獨當一麵,那麽何不集中起精銳部隊,南下活捉馬來之虎山下奉文和南方軍司令官寺內壽一。


    現在我們的兵力沒有以前那麽捉襟見肘了,抽出兩個師應該影響不大。


    主要是我覺得南方作戰無法實現速戰速決,越往南方,叢林越多,氣候越複雜!”


    不止王耀武如此急迫,實際上遠征軍的所有將領都希望能夠繼續作戰。


    在後方,很多百戰老兵因為時代不再需要,已經逐漸退伍。


    如果不再打仗,他們這些也隨時可能會離開軍隊。


    杜光亭知道大家的心思,他嚴肅地看了眾人一眼,然後臉上忽然綻放笑容,道:


    “總參最新的命令,南下作戰,我們可自行決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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