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則勻眸子突然睜大,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什麽意思?”


    “我來玉南了,明城中央大街。”


    這兒四季如春,沒有申城的陰冷,路邊的花圃裏盛開著荼蘼的花。


    相比較於深夜抵達機場卻沒看到許則勻的影子,知意現在心情平和多了。


    聽見許則勻在電話另一頭說:“我現在不在明城,在鎮上處理事情。腓腓,你先找酒店休息,我下午趕到。”


    她竟然沒有惱,大概是聽出了許則勻聲音中的疲憊。


    到整個明城最高建築物的j·hotel辦理入住,頂層的總統套房裏,知意聯係品牌方送來換洗的衣物、她慣用的洗浴用品。


    剛剛打完電話,“叩叩”敲門聲響起。


    是小七,拎著一碗豆漿糯米飯,一個燒餌塊舉到她麵前。


    “小姐,舟車勞頓,吃點早飯吧。”


    知意硬生生看著小七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樂陶陶地接過來,道了謝:“給你也開了房,趕夜路辛苦了,先休息吧。午飯時我叫你。”


    房門關上,小七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掏出手機給自家老板報信:【小姐沒生氣。】


    ……


    燒餌塊,是被許則勻安利。她拒絕一切糯嘰嘰的東西,但第一次來玉南省,看許則勻大口小口,停不下來吃的噴噴香,還是沒忍住伸出小手:“要不讓我嚐一嚐?”


    小料豐富有層次,陪著彈軟粘牙的糯米糕,她不排斥。


    全部塞進肚子裏,洗漱完畢,她像一條魚,絲滑鑽進被窩裏。


    住慣了這個品牌的酒店,床單布料、枕頭的軟硬程度都是按照她平時的喜好布置的,今天知意卻怎麽都睡不踏實。


    每次陷入困意就開始做噩夢,有人掐著她脖子似的喘不上氣,冰涼尖銳的觸感抵住她的頸動脈,身臨其境的窒息感讓她胸腔緊緊收縮,然後“騰”從被窩彈坐起來。


    大口大口地喘氣。


    第一次來到明城,她就做了這樣的噩夢。


    似乎知意人一到這兒,就會被這個夢魘纏住。


    她不信邪,拉開窗簾,日光大亮。這兒海拔比申城高,太陽比申城近,陽光照在床上,能滲透厚厚的鵝羽被。


    知意點燃床頭的熏香,抹出眼罩戴好,重新入睡。


    還是有夢境再次纏繞上來,呼吸沒有了桎梏,她很悲痛地哭。一個陌生中年女人從身後環抱著她,她側過來,那女人輪廓像刻在她的心肺中一般,有前世今生的麵熟感,卻想不起究竟是誰。


    哭到難以自抑,自然而然醒來。


    知意摘下眼罩摸了把臉,還真的是溫熱的淚。


    不能再睡了。知意心裏有些慌,幹脆出門,到酒店私人公園去玩。


    明城的植被覆蓋率和植物多樣性不輸東南亞,蜜蜂蝴蝶也都格外忙碌,飛進飛出。很多來度假的小朋友,在噴泉旁邊追著蝴蝶玩樂,手中拽著風箏的滾輪。


    陽光、綠意、孩童,她在這兒停留,驅散夢裏的霧霾。


    ……


    許則勻一路狂飆,從翁乙到明城,午飯時間就趕到了。


    下車小跑著進大廳,卻聽前台說孔小姐不在房間。許則勻蹙著眉,拿出手機。


    高高大大,肩寬腿長。最普通的軍綠色棉麻襯衫,下麵是板板正正的牛仔褲。什麽都不做,站在那兒就往人眼睛裏鑽,有膽子大的女孩靠近圍著他左看右看,小心翼翼開口問:“你是許則勻嗎?”


    他鴉羽一抬,露出邪魅的眼眸,很有禮貌點頭說:“是。”


    手裏還操作著手機,點開知意的頭像,打語音電話。


    那女孩小跑著向前台要了支筆,右手拉著左邊的衣袖展示在許則勻眼前:“可以請你簽個名嗎?”


    他又不是明星,從來不給人簽名。不想培養粉絲群體,不靠流量、網絡這碗飯經營事業。


    許則勻抬眸,就看見一個熟悉的,纖細的,我見猶憐的曼妙背影。


    他匆匆對陌生女孩兒道了抱歉,大步邁過去。


    知意的卷發泛著長期精心護理的光澤,很q彈散在肩頭,低著頭和麵前的三五個小孩子說些什麽。


    陽光剛好灑在她腳下,她一派澄淨,像一朵純白的鬱金香。


    許則勻喉結動了動,張口聲音是幹涸的:“腓腓!”


    知意回頭的那一刻,發絲比張開的蝴蝶翅膀還漂亮。


    第一反應是驚喜:“你怎麽來了?”


    而後才想起,自己應該生氣、質問,於是叉著腰,撅起嘴巴,來表達自己剛剛的語氣是責問。


    許則勻覺得好笑,知意從小到大都這麽可愛。


    小腰兩掌可握。


    他不說自己掛了電話,一秒也沒耽擱,一路最快速度狂飆而來,聳了聳肩膀釋放出他常有的桀驁,然後關心知意:“怎麽不在房間休息,這一天這麽折騰。”


    “你也知道折騰啊!”好了,打開了她的話匣子。


    “我工作都沒處理完!什麽都沒帶!在路上幾乎20個小時誒!!”


    許則勻笑著撓撓眉心:“這麽累,怎麽不休息?”


    他是懂得怎麽避重就輕,打斷她思路的。


    知意果然停下來,嚕了嚕嘴:“做噩夢。”


    “餓不餓?”


    “嗯。”


    “哥哥帶你吃好吃的,邊吃邊說。”


    “行!”


    他像向導,也像帶著最在意的人展示自己的家鄉。開著車,一路喋喋不休,介紹‘池中林’、‘城中玉’這些明城人引以為豪的地標。


    知意一開始聚精會神,突然車走到樹蔭下光線暗下來,又回想起那兩個夢。


    她變得興趣缺缺。


    “怎麽了?”


    “我好像每次來明城都會做那個噩夢。”


    “吱——”車輛急刹,兩個人的身體都往前傾,許則勻回頭:“什麽夢?”


    “有人掐我脖子,不知道是拿什麽凶器,劃我的脖子。我喘不上氣……”


    “還有什麽?”


    許則勻臉色很難看,點燃一根煙,越抽越急。


    刀鋒似的五官輪廓統統緊繃著。


    知意再次察覺到不對勁,許則勻為什麽會知道還有其他內容。


    他為什麽會問:還有什麽?


    她和他麵對麵,眼睛一眨不眨地努力觀察他,說:“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從背後抱著我。我在哭,好像很怕什麽東西,好像很痛苦……”


    猩紅的光點驟然跌落在許則勻大腿的布料上,他忙撿起來,卻掩飾不住手腕的顫抖,血管的膨脹。


    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許則勻說話時白霧同時從深喉逃逸出來。


    “腓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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