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哭笑不得,吩咐走在前頭的人轉回身去,拍著宛宛的背笑話她:“怕什麽,膽子比老鼠還小。接著說。”  唐宛宛穩了穩心神,接著往下說:“如果貪官把贓銀藏到皇陵裏,還有誰能發現?最是安全不過了。陛下找不出來就沒法定他們的罪,等您將來……咳咳,他們再叫子孫後輩來掘墓,有價值連城的隨葬在前,到時候這幾十萬兩的贓銀反倒是小頭了。”  行在前頭的江致聽得直嘶冷氣,卻又有兩分猶豫:“娘娘這話說得有理。可問題是民工萬餘人,那麽多雙眼睛看著,貪官哪有瞞天過海的能耐?先前也去民工裏問過了,他們從沒發現過異常,總不能這上萬人裏頭沒有一個說實話的。”  “陛下!”熊安邦猛地一拊掌,隱隱想通了關節,語速飛快:“這地宮中除了石材什麽都沒有,地基塌陷了,四麵側壁卻是穩固異常。若是贓銀真藏在地宮之中,隻能是往最底下的地基裏藏啊!”  “那隻需去到底下撬起幾塊地磚來瞧瞧,結果就分明了。”賀知舟也說。  一行人腳下行得更快了些。地宮四側斜坡向下,最低處一片平坦,已經有了幾號坑樣。讓唐宛宛大為震驚的是建在地底的兩座宮殿。這兩座宮殿並不算大,卻是金碧輝煌,竟將整個地宮照得亮堂堂的,連燭燈都不需要了。  北麵的宮殿匾額上書寫著“乾極殿”,南麵的上書“坤極殿”,正合伏羲先天八卦圖。兩座宮殿隔著十丈左右相對而立,頂上的琉璃瓦才鋪了一半,卻已經叫人移不開眼了。  塌陷之處就在坤極殿西邊的百鳥銅俑陪葬坑中,裂開了一個三丈寬的大洞,最深的地方也不算深,人跳下去剛剛能沒過頭頂。  原先駐守在此的數十個兵士都圍上了前,隻聽陛下指了指裂口處的幾塊石頭吩咐:“將這石頭鑿開。”  侍衛們拿著鋤頭使勁鑿了兩下,石頭便紛紛碎了開。江致蹲下身一看,說:“裏頭是實心的,這是最普通不過的水成岩,且質稀疏,耐不住重壓。”  這是貪官們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證據,然而最最關鍵的是磚石中沒藏著贓銀。  晏回說:“再鑿幾塊看看。”  劈裏啪啦,地上又碎了幾塊石頭。待灰土散盡,眾人又上前挨個看了看,照舊都是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賀知舟說:“會不會是在地下?”話落他自己跳下了塌陷的坑洞之中,拿著鑿子鑿了幾下,雙手托出一塊很大的碎石上來。  上頭的人借著光瞧了瞧,還是石頭。有幾位新臣都歎了口氣,看樣子是極失望的。  唐宛宛聽到這幾聲歎氣隻覺兩頰火辣辣得燒,這番動作都是因為自己亂說話,明明隻是自己的胡亂臆測卻還要說出來……  晏回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忽的出聲問:“地基總共多深?”  祖堂總督正是心中惶惶,他是壓根不知道什麽贓銀之事的,誰曉得那縣令的絕筆書中為何會有自己的名字?生怕一個不慎就是腦袋落地,聽到陛下問了,他忙上前答話:“半丈有餘。”  晏回頓了頓,吩咐侍衛:“跳下去繼續挖。”  這就比較費事了,上頭的地麵陷了,碎石頭能隨便撿,可再往下一層卻沒怎麽損毀,石頭砌得嚴絲合縫的,得一塊塊小心翼翼地鑿,不能把周圍的石頭給傷著。  又一刻鍾過去,坑底忙活的侍衛忽然高喝一聲:“陛下!這塊磚裏頭有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眾人大喜過望: “快抬上來!”  抬上半塊磚來一看,剖麵銀亮亮的,石磚中心嵌著的果然是白銀,約摸一塊巴掌大,可這銀子卻是和石磚一樣嚴絲合縫砌成一塊的。  一群天子近臣這幾年都經過了不少風雨,平時也算是波瀾不驚的人物了,這會兒卻也各個滿目驚駭:“竟真在磚頭裏藏著?這是怎麽做成的?”  “想來是跟官作坊鑄那銀錠是一樣的道理,這空心磚就是模具,將白銀熔成水再灌入其中,就成了結結實實一塊磚。”  坑裏的侍衛連著鑿了半個時辰,在這地陷周圍的一大片磚頭中竟全都尋到了銀子。半丈深的地基,除了麵上一層是真正的石頭,底下兩層磚裏頭藏著的都是銀子,上麵再以普通石磚加蓋,如何能尋得著?  熊安邦坐在地上算了一筆賬:“地基橫縱各三百步,一塊磚一步見方,兩層這就是十八萬塊磚。若是每塊磚頭裏都藏著銀子,那絕不止百萬數;地基最底下一層都有藏銀,怕是從地宮五年前始建的時候就開始籌劃了。”  這好幾年從沒有外人瞧出端倪,這說明從石材到燒磚再到皇陵督造,每一環都得做到極致才行。熊安邦都不敢想牽涉其中的官員會有多少,氣得麵色漲紅:“他們這是打定主意將來連著皇陵一起挖啊!”  聞言,祖堂總督臉色由白轉紅,忙跪下說:“陛下明鑒!未曾覺出此事確是臣失職,可臣實在不知此地官吏竟包藏禍心啊!”  修建地宮已經是第六個年頭,磚中藏銀的法子怕是已經實行好幾年了。現任的祖堂總督卻是前年秋天才從京城調來的,他前頭已經有過兩任總督了,這事確實與他幹係不大。  晏回沒免他的罪 ,隻說回頭再審,等到主犯從犯審完了,才能曉得因果。  晏回又下令調五百兵士來守住皇陵,另派人將涉案的富商官員全都拿了留後審問,可這地基卻不能輕舉妄動,底下的磚頭能不能動、該怎麽動、從何處鑿才能不傷側壁不毀兩座宮殿,還得請行家來看。  出了地宮已是黃昏時分,再下山就要晚了,索性往山上的民工村行。那裏離得不遠,也就小半個時辰的路。  山上的路常有人走,道路寬敞,是能乘馬車上山的,早已備好了車馬。唐宛宛連忙鑽進了馬車,她在外人麵前忍了一個時辰,這會兒總算能毫無顧忌地大笑出聲了:“陛下快誇我!多虧了我聰明,要不是我,你幾百萬兩的棺材本就找不著啦!”  晏回心中也是暢快之極,在她腦門上重重親了一口,大笑著問:“宛宛想要什麽,朕都依你。”  “真的我說什麽都行?”唐宛宛腦子一轉,脫口而出:“又到三日之期了,陛下咱今晚能別做那事嗎?讓我好好睡個覺。”  晏回:“……”  他看著唐宛宛滿是期待的小臉,無聲歎了口氣:本朝的賢妃娘娘也就這點子出息了!  …第60章 夜談  山上住著上萬民工和他們的家眷, 辟了半個山頭出來。因總督和別的官員時常來這兒看看皇陵進度,便在山上建了一所小小的行宮, 這會兒入住也方便。  這會兒已經是二月底了, 天兒漸漸暖和了起來。可夜晚的山風一吹,照舊冷得人哆嗦, 村民們習慣了山上的溫度, 好些年輕氣盛的小夥都已經穿上單衣了。  唐宛宛卻受不住這冷,縮成一團裹著兩床棉被, 也不知怎麽回事,越縮反倒越冷, 越冷越睡不著。於是出聲召喚她專用的暖爐了:“夜裏看書傷眼, 陛下明天再看, 快來睡覺吧。”  祖堂總督在任一年半,其間他督造皇陵過程中的大小見聞都要寫成起居注,這會兒就派上了用場。晏回正在看的就是這個。  聽到唐宛宛喊他睡覺, 晏回瞧了瞧漏刻,時辰果然不早了, 便合起書熄燈上了床。  “陛下快來,沒你我都睡不著了。”唐宛宛還十分殷勤地給他掀開被子。  瞧這話說得多暖心啊,晏回心裏跟吃了蜜似的, 笑得合不攏嘴。誰成想他剛躺下蓋好被子,小腿上立馬貼上來一雙涼冰冰的腳,把晏回涼得一哆嗦:“你這是從冰塊裏爬出來的?”  唐宛宛全身每個毛孔都熨帖了,舒服得直眯眼, 聞言苦哈哈答:“在長樂宮寢殿是有地熱的,山上沒有啊。”  晏回一邊給她暖著腳,一邊仔細回憶著剛剛過去的一整個冬天她有沒有這麽怕冷,答案自然是沒有,有時他夜裏抱著宛宛睡,睡一半都會被她給熱醒。晏回蹙著眉問:“為何你最近總是怕冷?以前熱得跟個小太陽似的。”  唐宛宛傻乎乎搖搖頭,不甚在意地答:“大概是在宮裏被養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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