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餐那道五分熟的牛排被五名侍者端上來時。方之淮一抬手,示意了走到自己旁邊的負責杜文瑾那張位置的上餐侍者。“他那份,放到我這邊吧。”那侍者怔了一下,而旁邊正不輕不重地交流了幾句的杜文瑾和顧靜也是同時停下了話音。杜文瑾眉尾一揚,望了過去。他直覺,有人又要鬧幺蛾子了。像是驗證他的猜想,眾人視線焦點的方之淮神色平靜、動作也極為自然地將麵前的那份牛排切成了易入口的小丁,然後將餐盤遞給了還傻在一旁的侍者。男人的下頜線往杜文瑾的方向一抬。侍者呆呆地點了點頭,將餐盤送了過去。一直到餐盤放下去之前,侍者都在懷疑人生。——那位先生……是不是把自己跟給兩位女士送餐的侍者搞混了??第四十六章 餐盤被侍者僵著手放到了杜文瑾麵前的淺咖色緞布上,悄無聲息。連帶著這片私人就餐區一樣安靜。眾人都停了動作,唯獨這尷尬氛圍的始作俑者仍舊神態平靜,銀質刀叉在他指掌下輕動,負荷著眾人的視線看起來對這男人沒有絲毫的影響。杜文瑾眸色微涼地把方之淮打量了片刻,便低下頭去看著盤裏切丁的牛排。停頓了幾秒之後,他拿起了一旁的銀叉。一直在旁邊偷眼觀察的李筱琪心裏輸出一口氣來。她還真怕杜文瑾上來了火氣。……雖然,她得承認,方總的行為不是一般地幼稚。顧靜從來不是什麽遲鈍的人,若說以前她還因為身在局中,對於杜文瑾和方之淮到底是如何的關係而看不分明,那剛剛方之淮這個再明顯不過地宣示所有權的行徑,就已經得算是赤裸裸地把答案送到她眼皮子底下來了。她要是再看不明白,就白在演藝圈裏混了這麽多年。而跟李筱琪不同,顧靜對於杜文瑾的真實身份背景再了解不過,也正是這種了解,讓她從前從來沒有將兩人的關係往那個方向上思考過。如今事實就擺在眼前,顧靜心裏的震驚自然是無以言表。等回過神來,調整過了自己麵上的神態,顧靜目光複雜地看了杜文瑾一眼,便將視線收了回去。想通了兩人的關係之後,她不必再去細思,也知道方之淮之前的動作是做給誰看的。她如果再不識趣地跟杜文瑾言語交談,怕是那位好不容易臉色不那麽深沉的方總,能把這桌都掀了去。就這樣,一頓午飯在令人尷尬的安靜裏度過。整張桌上,大概也隻有裴博文邊看戲邊吃得心情舒暢。等餐後,五人一起離開往外走的路上,裴博文笑著壓低了聲音對方之淮道:“我今天可真是長見識了啊。”“……”方之淮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裴博文回給方之淮一個無辜的笑容:“我要知道你醋性這麽大,肯定不拉你們進來啊——不是我說,你前幾年在我們麵前做出來的那副道貌岸然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我們都習慣了你那帶發修行似的作風,轉折突然這麽大,總得給我們一個調整過程。”方之淮蹙了眉峰,薄唇微掀:“‘道貌岸然’?不跟你們同流合汙,就算是道貌岸然了?”“不不不。”裴博文搖了搖食指,笑眯眯地,“以前我們都是覺著方總正氣凜然,直到杜家這位小少爺那天晚上來聚會裏找你,你是沒看見你看人家的那眼神,跟帶著刀子鉤子似的——從那天開始,才用上‘道貌岸然’這個詞的。”往前走了兩步,裴博文又笑著轉回來補充了句,“……哦,對,剛剛杜小少爺跟小靜聊了兩句不鹹不淡的,你那眼神也是,就差給人身上貼上你們方家的標簽了。”方之淮沒再搭話,視線一轉,落到了走在前麵的青年的背影上去。…………五人告別後,方之淮開車將李筱琪送回了家裏,然後才載著副駕駛座上闔目休息的杜文瑾重新上路。車行出幾百米去,閉著眼的杜文瑾微蹙了下眉,眼簾掀起。“……你是要帶我去哪兒?”就此時轎車行進的方向,既不是去往席前山的方宅,也不是回杜文瑾自己的別墅,反而有點像……方之淮啟唇:“回杜宅,我答應了杜老先生,下午會帶你去看望他。”“……”一聽方之淮這熟稔的語氣,杜文瑾氣極反笑,“那是我爺爺還是你爺爺?”方之淮沉默了兩秒,視線側轉了九十度角,落到了杜文瑾的臉上。“杜老先生是你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沒什麽差別。”“……”杜文瑾叫方之淮這近乎無賴的回答一噎,一時倒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才對。等錯過了最佳的反駁時機,杜文瑾也懶得再在這個問題上計較,他眼簾一垂,想想上次因為他母親也在杜宅而中途離開的經曆,便也沒有表露出反對的意向,隨方之淮載著他開向杜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