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回憶起這個人的眼睛相當好看，而關於這雙好看的眼睛剛剛忽然變成全黑流血的可怕模樣，她卻完全回想不起來。沒關係、沒關係……反正隻是被嚇一跳而已……鄔儀在心中不停地安慰著自己，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繼續盯著那個背影，就好像要確認對方是不是真正的活人一樣。“那個女人一直在看你……”又來了。戚果手下的動作一頓，將那塊用於擦拭鏡頭的軟布疊好放進口袋裏。他並不是很想在人多的時候與鬼交談，顯得自己像個神經病，因此他隻當做沒聽到。“她為什麽要看你？”這問題問得真是莫名其妙。尤其是那陰森的聲線，聽起來就像好像鄔儀和他有什麽血海深仇一般。戚果不知道對方今晚是吃錯了什麽藥，居然會在意這種問題。哦不對，鬼本來就不會吃藥。“我很不高興。”你一直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我也很不高興好嗎？也許是被他說得煩了，戚果邁開幾步離開原地想以此逃避。然而他忘了對方無形無狀沒有實體，即使他能迅速跑到一千米外，估計也還是會被瞬間纏上。鄔儀到底怎麽惹到他了？抱著這個疑惑，戚果便往樓下她休息的地方望了一眼，恰好與鄔儀的視線對個正著。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鄔儀與他對視三秒便猛然低下頭去，仿佛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把她嚇了好大一跳。是因為偷看自己不好意思？那也沒必要這麽害怕吧。那個驚慌的眼神絕對是被嚇著了。戚果沉思三秒，立即猜到了原因。——除了身邊這隻鬼還有誰？“是你嚇她？”趁著幾個工作人員走開，戚果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不行？”被抓包的鬼竟然理直氣壯地反問他。“誰讓她老看你。”戚果仔細一想，便想起來在剛剛的拍攝過程中，鄔儀有好幾個地方都表現得過於害怕。他原本還以為是她故意想要這麽演的，現在想想，搞不好是被嚇的。嘖，這可就麻煩了。戚果略顯煩躁，伸手將落下來的幾絲頭發捋到腦後。明明之前一直都挺乖的，怎麽從今天開始就突然給他惹事了？難道鬼怪也有遲到的叛逆期一說？這樣下去沒準今晚都沒辦法完工，戚果當機立斷，借著去洗手間的名義，一個人躲到了別墅的廁所裏。在這裏說話，即使是被人聽到他也可以說是在打電話。那股涼涼的氣息一直跟著戚果來到廁所內，還未等戚果發言，便有些迫不及待道：“你要哭嗎？”哭你個大頭鬼啊！戚果一臉冷漠：“想都別想，今晚不供應晚餐。”這話的殺傷力巨大，一瞬間廁所中陰風陣陣憑空而起，就連天花板上的燈都像快要壞掉似的連連閃爍，由此可見填飽肚子對於鬼來說是多麽的重要。“為什麽？！”因為憤怒，那聲音比往常還要更陰冷恐怖一些，直接錄音拿去給向雲飛用都可以。“你給我惹事。”戚果搖了搖頭，“不聽話的鬼沒飯吃。”要不是之前鬼說停電是因為怨靈的存在，戚果都要開始懷疑是他的所作所為了。“你就這麽護著她？”聲音變得咬牙切齒，聽得出還有些傷心，仿佛被親近之人所背叛一般。等等，戚果忽然反應過來，這鬼怎麽從剛剛開始就像在演什麽苦情劇似的。他難道還私下偷看了這電影的劇本嗎？雖然不太懂為什麽，但有誤會不澄清，將來很可能鬧出大事。戚果正色道：“你想多了。”原本消停了一會兒的燈光又開始閃爍，戚果又補充道：“首先，我和女主演的關係充其量隻是同事，拍完就是路人；其次，就算你要嚇人，也不應該在那種時候，很危險，出了事會很麻煩；最後，我看鄔儀都嚇成那樣了，想必她的恐懼已經足夠讓你填飽肚子，我這個飼主是時候退隱了。”他幾乎從未說過這麽長一串話，說到最後，嗓子甚至有些幹渴，戚果不得不輕咳兩聲。燈光不再閃爍。“聽明白了？那我回去工作了。”以為他已經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戚果握住門把手，正要把門推開，使勁扭了幾下卻發現怎麽都轉不動。門把手被一股非自然力量牢牢固定住了，看來某隻鬼並不想就這麽放他離開。“開門。”戚果有些不耐煩，又扭了幾下門把手，卻發現它依舊紋絲不動。這下他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眉頭蹙起，抿著薄唇，帶著薄怒的神情被旁邊洗手台上的鏡子照得一清二楚。比他更生氣的是迄今為止從未顯形過的某個靈異生物。若是戚果轉頭看一看他身邊的鏡子，就會發現鏡中他的身影幾乎是被一團黑霧死死纏住。那些黑霧像是擁有意識似的，不停地翻卷滾動著，一看就並非凡物。有東西在他脖子上輕輕地拂來拂去，似乎對他的喉結很感興趣。戚果抿著唇一言不發，忽然一股力度襲來，就像是猛然被人勒緊了脖子，導致他心跳停滯，呼吸不暢。那股殺意來得突然，卻又很快地消失，戚果隻來得及感受了一下脖子被掐住的窒息。——他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眼眶也一下子變得通紅。“我可以像這樣……殺死你。”沉默了許久的陰沉聲音再次開口了。“那、咳咳、那你就……咳，殺啊。”戚果邊咳嗽邊回擊他，但眼淚汪汪的表情顯得一點迫力都沒有。奇怪的是那鬼既不反駁他，也沒有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辯解，更不像往常一般看到他的眼淚便堅挺地撲上來，而是默默地解開對門把手的禁錮，自己消失掉了。等戚果平息下來，他已經感受不到那種熟悉的冷氣了。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是因為人類和鬼怪的腦回路完全不同嗎？為什麽他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究竟想要做些什麽。是示威？還是因為感覺被冒犯了在生氣？戚果隻思考了一分鍾便懶得再管，也懶得再對他生氣。反正不給他惹麻煩，一切就都好說。雖然是不再咳嗽了，然而戚果對著鏡子一看，一眼發現自己咳得淚流滿麵，十足狼狽，立即打開水龍頭嘩嘩洗了一把臉。這敏感的眼睛真是煩人。洗完臉戚果再照鏡子，發現自己除了雙眼通紅外一切正常，這才走出廁所。一路上遇到上的同事們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沒辦法，誰讓他的紅眼眶與濕漉漉的臉蛋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在廁所裏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