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鶴不屑地嗤了一聲。傳言是失蹤,那隻是因為沒找到那幾個人類的屍體。他的靈感能查探到那幾具屍體就埋在這別墅之下,並不算得很深。“借刀殺人,或者說移花接木,確實是人類最擅長做的事情了。”雖然他尚且不太清楚那幾個人類的死因,卻分得清他們是否死於怨靈——很遺憾,凶手並非怨靈。從他漫長的人間遊蕩生涯來看,這事情並算不得稀奇,許多人在犯下罪惡後,總會四處尋找替罪羊,將自己的錯誤推倒別的東西身上。那些鬧鬼的傳聞或許正是凶手故意傳播出去的。“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這別墅裏殺了人,然後謊稱他們失蹤,再把鬧鬼的傳聞四處傳出去,以洗脫自己的罪名?”幽靈的話顛三倒四,不如說還有點中二,但戚果一下子就理順了。他沉吟一會,露出個頗為不開心的表情:“出去之後還得報警,真麻煩。”這個人類在不高興的時候,總會微微抿著唇,反倒像是將嘴唇送出去等著誰來親吻似的。陶鶴還未來得及將心中的衝動化為現實,便聽到他忽然一下跳到了另外一個話題。“對了,剛剛就想問你,你怎麽知道向雲飛怕蟑螂的?”戚果本也不知道向雲飛堂堂一個男子漢居然害怕蟑螂,卻在陶鶴出言恐嚇他之後從他那懼怕的動作裏確認了這個事實,仔細一想怎麽都覺得十分好笑。去他的向雲飛!明明都是二人世界了,怎麽還可以提到別的人類。這會兒輪到陶鶴十分不開心了。他語氣略顯不爽,卻還是老實地回答戚果的問題,道:“我能看到一個人心中最恐懼的事物。”說是“看到”,不如說是“感受到”。畢竟嚇人是他的老本行,沒有一點特殊功能,那也別想混下去了。戚果感興趣地問道:“那你知道我最怕什麽嗎?”作者有話要說: 鄔儀:(嘰裏呱啦)向雲飛:停一下pong友,請不要散播迷信的氛圍。戚果:(驚奇)向導你居然怕蟑螂!陶鶴:(不爽)不許在我麵前提到別的人。向雲飛:停一下pong友,請不要散播gay的氛圍!第86章 潔癖幽靈13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是因為戚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麽。從小到大, 戚果幾乎就沒怎麽體會過恐懼。小時候大家都喜歡惡作劇,幾個朋友悄悄躲到戚果身後,想趁著他不注意時大喝一聲嚇唬嚇唬他, 然而每回都隻是能看到戚果皺著眉轉過頭來罵他們好吵,可以說成功的次數為零。更別提那些恐怖類型的電影了。由於職業原因, 戚果幾乎看運鏡就能猜到下一秒屏幕裏是不是會出現什麽可怕東西, 更是從來沒有被嚇到過。而這隻初次見麵就裝神弄鬼要嚇唬他的幽靈,不僅沒有嚇到他,反而還以一種詭異的形式和平相處著。戚果在習慣之餘, 也不免有些覺得神奇:他是不是神經太粗了點?他充滿期待地看著忽然沉默不語的陶鶴,希望能從他嘴裏聽到個有理有據的答案。陶鶴沉吟了一會兒, 隻盯著戚果慢吞吞道:“想要感知恐懼,就得入侵到一個人的內心深處。我沒有對你用過這個能力。”從初次見麵開始,他就本能地認為麵前這個人類並不喜歡被擅自窺探內心。而他也莫名其妙的, 不願意以對待食物的粗暴方式來對待戚果。“如果你願意的話——”對我敞開心扉吧。這一刻, 陶鶴是如此地希望他能理解自己心中那些不算隱秘的念想。他說話比平常嚇人時的語速還慢了一倍,除了突如其來的緊張, 還有一些忐忑與踟躇, 但最終,對這個人類的渴望戰勝了這一切。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完, 卻全都藏在眼神之中。透過那雙半透明的眼睛,戚果幾乎是瞬間理解了他的意圖。“好啊。”戚果十分幹脆地說道,隨即閉上了眼睛。他姿態放鬆, 眼皮輕闔,長睫毛幾乎是寧靜地棲息在那裏,像收斂起的蝶翼。雖然……雖然身邊跟了個幽靈這件事,怎麽聽怎麽麻煩。但幾個月以來的陪伴,讓他早已習慣了被這幽靈如此近距離地貼近。戚果並不是性格熱乎,喜歡熱鬧的人。比起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吃火鍋,他更傾向於自己一個人在家裏煮麵。若是沒有這場奇怪的相遇,他或許這一輩子都會這樣冷冷淡淡地獨身下去。或許這麽說有些奇怪,但正因為陶鶴並非人類,戚果才更容易地接納了他。換做是同一個種族,或許努力多少年也沒辦法做到。他閉著眼睛,下巴微微抬起,整張臉朝著陶鶴的模樣看起來有些乖巧,就像是在等待著什麽。陶鶴雖然知道他這個樣子是在等著自己使用“能力”,但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他曾看到過的一幕情景。——閉著眼睛的人類女子,白淨的臉上透著健康的紅色,色澤宛如漿果般誘人的唇峰翹起,緊接著那份甜美便被她麵前站著的人類男子用唇采摘而去。撲通。明明這幅人類身軀也是他所幻化出來的虛體,為什麽心髒也能如同活著一般地激烈跳動呢?伴隨喜悅而生的是滿足,然而這滿足卻又瞬間凝結沉下,化為一股強烈的渴望。這渴望與饑餓感是何等的相似,讓陶鶴一下子便有些控製不住。他強自鎮定下來,分出一縷深思鑽入麵前這個對他敞開心扉的人類體內,小心翼翼地去查探關於他的恐懼源泉。像他這樣以恐懼為食的靈,對於恐懼就有天生的敏感度。就像熟練的獵手會知道獵物在哪裏出沒,陶鶴自然也很清楚恐懼一般是如何產生的。因為無法接受而生出拒絕,是一種恐懼;因為強烈的刺激而造成混亂,也是一種恐懼。但這兩種恐懼,他都沒在戚果這裏找到,隻覺得他的內心平淡無波,仿佛無風也無浪的一方湖泊。按理來說陶鶴應該是很厭惡這種平靜的,但陶鶴卻不由自主地沉靜在了這片寧靜之中,覺得舒適極了。他是舒服了,然而戚果閉著眼睛等了半天,什麽都沒感受到,還以為他半天沒動作,便催促道:“你開始了嗎?還要多久?”雖然還是老實地閉著眼睛,臉卻已經變成了撇著嘴角的不高興表情。——更像那個動作了,一直細致觀察著他表情的陶鶴越看越覺得人類十分可愛,終於是忍不住,模仿著他曾見過的場景,以半透明的身體親上了那張仿佛正在嘟著索吻的嘴唇。戚果感受不到他的吻,體會不到唇上壓了另一張嘴唇,可他卻因這談不上親密的觸碰,激動得連靈體都有些顫抖起來。陶鶴一瞬間就領悟到了喜歡二字的含義。皺著眉的戚果,不耐煩地打斷他的戚果,淚水盈眶卻一臉平靜的戚果,不得不受製於他的戚果,在他的舔舐下露出半羞半惱神情的戚果,帶著薄怒一臉認真的戚果,斷言他們並非互相喜歡的戚果……他喜歡這個人類,這件事再確切不過了。“——你離我這麽近做什麽?”戚果一睜眼,便看到一張半透明的臉幾乎要與自己麵對麵的相貼,他立即往後退開幾步。“所以,你知道我怕什麽了嗎?”戚果不知道他為什麽一臉失望卻又滿眼執著,隻問道。“你沒有害怕的東西。”陶鶴輕輕答道。但是從現在開始,他有了。以恐懼為食的靈,在這一刻起明白了懼怕為何物——他害怕他拒絕自己,他害怕他離開自己,他害怕……他不喜歡自己。“我這麽厲害的嗎?”戚果一臉無辜地摸了摸臉。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膽子異於常人,卻沒想到自己居然達到了這種程度。幽靈沒有答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戚果也並非在索求他的答案,因此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