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師將那絮絮叨叨又長又臭的話語念完,開始隨著富有節奏感的鼓聲跳起大神。而古人向雲飛的聲音在密集的鼓點中依舊十分突出,完全不遜色:“雩祭起——”熟悉的模糊又出現在眼前,這一次的轉場比前幾次更快,幾乎隻用了幾秒,戚果耳邊便響起了哭鬧之聲。此時此刻,他正身處那群被當做祭品的女奴隸之中。祭品們被推落至已經挖好的深坑中,身上穿著與外麵跪著的人一模一樣的祭祀服裝,臉上卻塗成慘白,唯有嘴唇塗紅。她們絕望尖叫,放聲哭泣,互相推擠,意圖從坑的邊緣爬出去,卻怎麽伸手都夠不到邊緣,隻能無助地看著填土一捧一捧地從頭頂灑落,一點一點地將本就陰暗的天空遮蓋。這獻祭的方式竟然是將人活埋。不知道是受到奴隸們絕望的情緒感染,還是按照身體的意圖行動,戚果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被恐慌所襲擊,下一秒就要被活埋的絕望感讓他難受到窒息,幾乎也要哭叫出聲來。他忍不住也拚命地往邊緣擠去,妄圖從這死亡的恐懼感中逃脫升天,然而無論他怎麽擠,卻總有人將他推開,或者是——有人牢牢地扯住他的腳,不讓他逃走。戚果猛地回頭,隻看到一張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臉。慘白一片的鄔儀的臉上,那張血紅的唇笑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正在輕輕地對他做出口型:你跑不了。*“嗬,倒是小看你了……”陶鶴的身形被一陣看不見的風猛地打散,卻又在三秒之內聚攏恢複到了一起。這麽多年以來,他見過的怨靈不少,卻沒見過怨氣如此陰森沉重的怨靈。不過短短幾個小時,這怨靈的怨氣又增強了不少。最開始陶鶴剛察覺它的存在之時,它隻不過能凝結出實體。然而就在這空間被製造出來,讓它吸食不少恐懼之後,怨靈便已經成長到了這個程度,實在是快得有些可怕了。詭異的嘻嘻笑聲重複循環地在空間內響起,讓陶鶴不免有些心煩意亂。這怨靈暫時還傷不了他,卻已經能製造出假象,將他引來關在這裏,若是再放任它繼續下去,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兌現自己給戚果的承諾了。陶鶴心頭一陣懊悔,卻又重新操縱起陰風,準備新一輪的攻擊。就在剛剛,他已經察覺到破綻之處。小小怨靈,也敢難為他?!在他的縱力一擊下,困著他的空間頃刻倒塌,化作一團軟泥似的與外麵的大空間融合在了一起。又回到了剛剛的地方,陶鶴卻心中一緊——人類不見了!仿佛是嘲笑他的後知後覺,一個比他陰柔不少、卻更添詭譎,仿佛是多個不同年齡的女子聲音聚合體響了起來:“嘻嘻,在找他嗎?”陶鶴怒道:“你把他藏哪裏去了?!”“吃——掉——了——嘻嘻……”一時間,仿佛有無數個女子同時笑了起來,高昂的,尖利的,柔媚的,嬌俏的,清脆的,粗啞的,湊在一起如煙花似的炸開,將陶鶴的怒氣值點燃到最盛。他不再與這怨靈廢話,而是直接將自己的氣息分成又尖又銳的多股,似飛鳥出林似的往四周靈活地衝了出去。絕對會,找到你的。真的絕了。戚果不知道剛剛那一幕頗有些修羅場的味道,他隻覺得自己此時的處境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真的絕了。他身體沒辦法移動半毫米,甚至比變成古人向雲飛的隨從更慘,連眼球都無法轉動一分。比被壓在花果山下的那位慘多了。仿佛時間又回到他進入那些亂七八糟的場景之前,麵前一片黑暗。剛剛經曆過被活埋的絕望,戚果覺得這黑暗竟然也變得熟悉可愛起來。最值得安心的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而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單憑這個就足以讓戚果鬆一口氣,不過回到自己身體裏最不妙的,就是——他又要哭了。長時間不能移動眼球,連眨眼都做不到,戚果十分無奈地感受到淚腺又要搞事情。他的淚珠剛到眼眶,尚未匯聚起來,一股冰冷的氣息忽然降臨。不,不是陶鶴。透過淚眼,戚果看著那股陌生的冰冷氣息在自己麵前化作一個女子。她長發未束,卻無風自動,眼神又冰冷又嫵媚,臉龐姣好,卻因毫無血色而有些蒼白陰冷,泛著死氣。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鬼的臉與鄔儀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它的頭發比鄔儀長。戚果問道:“你是鄔儀的祖宗?”女鬼噗嗤一聲,笑了。“鄔儀是何人?”竟然不認識。戚果眨了眨眼睛,眼淚啪嗒啪嗒落下幾顆。待那些惱人的眼淚不再阻礙視線,戚果又說道:“我覺得你們應該有點關係。建議你去看看她的臉,和你的一模一樣。”他的話誠摯又認真,仿佛是在真的給人提意見。女鬼牽起嘴角,眯起上挑的鳳眼,忽而趴到戚果肩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地道:“郎君莫說這些,可別辜負了好時光……”戚果沒聽懂,隻好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回卻沒掉眼淚了。他原本臉上還掛了道淚痕,一滴淚水要落不落地垂在他下巴上,被那女鬼用纖長如玉的手指刮起,又輕憐重惜地將那滴淚珠抹到他的嘴唇上。“郎君總是這般暴殄天物嗎?”到了這一步,戚果這才回過神來,他這是被一個女鬼給調戲了。第89章 潔癖幽靈16女鬼的指尖依舊點在戚果的嘴唇上, 她輕輕勾起笑容, 看著麵前這個人類的耳根仿佛被炙烤一般的變得通紅,不一會兒便與他柔軟的唇瓣幾乎顏色無異。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女人調戲,還是被個女鬼調戲, 戚果臉紅了,一是因對方的性別與長相, 二是此時受製於鬼的情況, 讓他又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