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唯一的話題也許就是林耀庭了,但這個人絕不適宜由他們兩人來共同談論。安靜的開了大概有十五分鍾,白玉樓突然說了句就停在這裏。“停在這?”踩下刹車前,蕭冥羽疑惑的又問了一句,這離他報的住址還有一段距離吧?“這裏就好,我自己走回去。”如果讓丁秉朝看見他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又要生出事端來了。蕭冥羽也很快領悟到了這層意思,沒有點破,隻是靠路邊把車停了下來。“如果有機會,還是離開他吧!”心念一動,生出了幾分惻隱。跟76號的漢奸特務在一起,結局幾乎是蕭冥羽可以想見的。去打開車門的手頓住了,白玉樓保持著半側著身子的坐姿,半天沒有動。“謝謝……”遞上一條手帕,蕭冥羽知道自己這是觸到了白玉樓的傷心處。其實聖誕夜那晚就看出來了,他並不是真心願意跟著丁秉朝,也因此在心底把他劃歸到了潛在情敵的位置。接過手帕,卻並沒有用到,白玉樓讓淚水倒流回眼底。縱然外表再怎麽柔美,始終還是有著屬於男人的堅強。“嚇到你們了吧?我身上的痕跡。”白玉樓麵對蕭冥羽轉過臉來,平靜的開口。知道他誤會昨晚是自己同林耀庭一起幫他洗澡換睡衣了,但蕭冥羽並不想告訴他那是林耀庭一個人獨自完成的工作。“有什麽能夠幫你的麽?”看的出他被踐踏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尊嚴,蕭冥羽是誠心想給予他一些幫助。輕輕搖搖頭,白玉樓苦笑一下:“幫不了的,他幹爹的勢力很大,車站碼頭都是他的人……除非丁秉朝自己膩了我。”否則連逃掉的機會都沒有。幾乎不忍看白玉樓的眼神,一種淒然的絕望被脆弱的堅強掩飾著,努力微笑的神情很讓人心酸。“如果有機會離開上海,你願意走麽?”惻隱之心一動,蕭冥羽脫口問出。雖然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送走白玉樓,但他想試試。當然這個計劃不能驚動林耀庭,白玉樓一失蹤,丁秉朝最先懷疑的對象肯定就是林耀庭。所以唯有他不知情,才能讓丁秉朝查無可查。驚愕的瞠大雙眼,白玉樓有驚無喜,他不認為自己存在背著丁秉朝離開上海的可能性。“願意麽?”蕭冥羽求證似的又問了一遍。“可以麽?”白玉樓是難以置信的,以他跟蕭冥羽的關係,實在很難想象對方會主動提出幫自己。“我想想辦法吧!”不敢把話說的太死,這事操作起來難度很大:“有了消息怎麽聯係你?”白玉樓神情黯淡了一下:“我住在他那裏,不方便接打電話。”“這樣啊……”蕭冥羽正另想辦法,白玉樓卻先想到了。“他每周六都會陪我去大光明看九點一刻的那場電影,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在那裏見麵。”“我應該沒問題。”這也是他跟林耀庭當初見麵的方式吧?兩個人剛敲定了聯係辦法,後麵傳來汽車開近的聲音。白玉樓轉頭向後車窗看了一眼,立刻就俯下身子,趴到了蕭冥羽的大腿上。那輛汽車從他們旁邊開了過去,蕭冥羽也盡量低下了頭擋住自己的臉。“起來吧,已經走遠了。”看著車子過去的遠了,蕭冥羽才確定性的又問了一句:“是他的車?”白玉樓直起身往前看了一眼才點點頭:“我得回去了。”知道他的難處,蕭冥羽也沒多說什麽,然而目送他下車沒走出兩步,蕭冥羽又追了下去。買衣服的錢他是無論如何不能讓白玉樓出的,當下拿出了皮夾裏的現金全部塞給了他。就在兩個人在街上一個堅決要給,一個堅持不收的時候,剛開過去的那輛車意外的去而又返掉頭開了回來,刷的停在了兩人身邊。丁秉朝搖下車窗,看西洋景似的看著他們倆:“玉樓,都到家了,不請人家去家裏坐坐,穿的這麽體麵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麽話?”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丁秉朝實則早已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了。當然他的怒意並不是針對蕭冥羽,他是親眼看見過蕭冥羽是被壓的死死的那個,所以他並不認為這兩個人在一起能幹出點什麽。而之所以會動怒,那是因為看到兩個人穿了兩身白,遠遠一看跟雙生子是的,就不由的聯想到這會否是林耀庭的惡趣味,故意讓他們穿成一樣,一次玩兩個。丁秉朝忽而有些恨起玉樓來,自己不過昨天一晚沒回來,他就夜不歸宿了。既然現在是跟林耀庭的人在一起,連衣服都已經不是昨天的那身了,那昨晚是在哪裏過的夜已經不言而喻了,他想裝傻都做不到。知道丁秉朝醋勁大,蕭冥羽盡量不動聲色的收回手,把那疊已經卷成一圈的現鈔留在了白玉樓的掌心。這一次,白玉樓總算沒有推拒。“我先走了。”輕聲對白玉樓說了一句,蕭冥羽並不跟丁秉朝打招呼,返身就上了自己的車。“我們處長請你去家裏坐坐呢,是沒聽見還是不給麵子呀?”車子還沒來得及發動,丁秉朝車上就下來了一個特務,狀似不經意的玩弄著手裏的那把王八盒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蕭冥羽的車窗玻璃,明顯是威脅。“丁秉朝,你有什麽衝我來,不要為難不相幹的外人!”白玉樓兩步衝到丁秉朝的車窗旁,瞪圓了眼睛怒目而視。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頭拉低,丁秉朝隔著車門狠狠的吻了白玉樓一通,末了又懲罰似的在他下唇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才輕輕耳語道:“床上再跟你算賬。”這話讓白玉樓幾乎一哆嗦,那邊蕭冥羽已經被強製的帶下了車。跟脅迫著蕭冥羽的手下低聲吩咐了句什麽,丁秉朝的車沒有回家,好像有事又開走了。林公館這邊,林耀庭一整天都強迫自己刻意不去關注蕭冥羽的存在,所以他接到長穀川綾子的詢問電話後,才知道蕭冥羽失約了,他並沒有去百樂門跟綾子跳舞。是和自己賭氣故意躲起來了麽,這麽想著,卻一轉念就否定了自己,蕭冥羽不是這麽孩子氣的人,他恐怕比自己還要公私分明的多。按鈴叫來下人問管家什麽時候出去的,卻被告知蕭冥羽根本就沒回來過,隻有司機去萬宜坊那邊給他送過車。“去把小許叫進來。”小許就是他給蕭冥羽安排的專用汽車司機。然而小許還沒等進來,下人先帶進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來,少年手上捧著個盒子。“先生,有人來給管家送東西。”仆人的話剛說完,少年就很不屑的把盒子重重的放在了林耀庭前麵的茶幾上。莫名其妙的抬頭看了少年一眼,後者卻趾高氣揚的一句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走。“站住,誰讓你來送東西的?”沒敢輕易的去碰那盒子,林耀庭叫住了那少年。“我姐姐。”少年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