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艱難的翻了個身,又滾進了林耀庭懷裏。他還不想起床,雖然已經日上三竿了。“冥羽……”林耀庭很難從這種失而複得的驚喜中走出來,叫著他名字的聲音都帶了點不真實的感覺。“甥少爺有什麽吩咐?”斜藐了他一眼,蕭冥羽刻意在甥少爺三個字上加重語氣,以報複他昨晚最初的冷淡。“記仇?”林耀庭強行把他的臉扳正麵對自己:“你昨晚差點榨幹我,現在就翻臉太不講道義了吧?”“如果你不行,大不了下次我辛苦點在上麵。”“那好,你來吧!”大方的平躺好,擺出任君品嚐的姿態。“現在?”現在的蕭冥羽可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想在床上生根發芽,完全無意於任何運動。“不行的話還是讓哥哥來伺候你吧!”林耀庭翻身“啵”的在他額頭吻了一下。蕭冥羽永遠不會管他叫哥哥,不單是因為他的實際年紀要比林耀庭大,更因為,他清楚林耀庭不是蕭幽羽。林耀庭酷似幽羽的麵孔是自己能夠在短時間內接受他的契機,但他不是幽羽的替身。“說真的,昨晚你怎麽那麽熱情?”在被子下麵握了他的手指,林耀庭一根一根的撚過揉搓。這個話題讓蕭冥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他實在是顯得有點過於需求無度了。但是這事,不能全都怨他。“這你要謝謝丁秉朝。”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一緊,蕭冥羽決定還是趕緊直說,不要再刺激他了:“他請我吃了魚子醬。”這也許不是丁秉朝有意為之,他大概隻是吩咐廚子不要在飲食上怠慢自己,以免顯得過於小氣。而用魚子醬招待自己,可能僅僅隻是廚子會錯意的自作主張。魚子醬被視為催情食物已經很有些曆史了,林耀庭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那應該我來吃才對。”“我晚上請你去吃就是了。”蕭冥羽也是隨口一說,林耀庭卻把它當成了某種暗示。曖昧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林耀庭壞笑:“你是真想榨幹我啊?”早上的玩笑到晚上化為了實際行動,林耀庭以給蕭冥羽壓驚的名義,把人給帶到了租界裏一家知名的法國餐館。走過木質樓梯上了二樓,客人不多,剛打過蠟的地板很亮,林耀庭故作滑了一下,貼上蕭冥羽耳朵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有人跟著我們。”聰明的沒有回頭,蕭冥羽隻是聲音不大不小的玩笑了一句:“怎麽還沒喝你就醉了?”“沒辦法,有你在身邊,酒不醉人人自醉。”高調的攜了蕭冥羽的手跟著侍應在空桌前坐下。蕭冥羽落座時隻做不經意的向後投去一瞥,那兩個西裝打扮的年輕人忙眼神慌張的低下頭去看手上的菜單。食欲大減的兩個人隻是點了店裏最出名的鵝肝醬,端起白蘭地碰杯時,用眼神做了個短暫交流。“吃完飯去跳舞好不好?”林耀庭用餐巾拭淨了嘴角後開口問道。“好啊,給綾子小姐也打個電話吧,她最喜歡跳華爾茲了。”蕭冥羽給自己送下一匙黑鬆露湯後,貌似興奮的提議。“那我現在就去打,你等我。”林耀庭離席去打電話,蕭冥羽則好像完全沒發現其中一個男人尾隨林耀庭而去的樣子,專心的喝他的鬆露湯。沒多久林耀庭打完電話並結了賬回來,說同綾子小姐約好半小時後在百樂門碰麵。去百樂門的路上,依舊是林耀庭開車。“是丁秉朝的人麽?”蕭冥羽覺得有點不安。“除了他我想不出來還會是誰,不過他沒有我們的把柄,否則早來抓人了,隻要小心點不會有事的。”林耀庭注意到前麵有電車橫穿馬路,減慢的車速。“他很內行,看得出我身上的傷痕是受刑留下的,我不知道有沒有瞞過去。”這是蕭冥羽擔心的重點。“他昨晚看了你的傷?”狐疑的轉頭看了蕭冥羽一眼,林耀庭的不悅寫在臉上。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蕭冥羽亦是不滿的回瞪了他一眼:“現在不是拈酸吃醋的時候,請你關心問題的重點。”更何況丁秉朝不是什麽也沒做成麽。林耀庭當然知道蕭冥羽的那些傷是當初在天津特高課留下的,這東西讓丁秉朝看見了終歸不好。那個家夥就像是嗜血的鯊魚一樣,給他聞到一點血腥味就會遊過來。“明天我再給你換點好藥。”雖然亡羊補牢,但也算是個自我安慰了。其實那些痕跡不趴在身上看幾乎完全看不出來了,他是真的有點介意姓丁的那個混蛋是怎麽看到的。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在百樂門外見到長穀川綾子後才漸漸淡下去。其實他們隻比綾子先到了不足三分鍾,出於紳士的禮貌站在門外等綾子,結果一並等來的還有禮查飯店幫過蕭冥羽的滝本忠夫先生。蕭冥羽一直搞不懂年輕美貌的綾子小姐為什麽總喜歡跟已經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在一起。滝本沒有英俊的相貌不說,甚至還又矮又謝頂,而且也不是懂哄年輕女孩子開心的性格,幾乎可以算得上沉默了。僅僅經營了一家規模並不算大的日式料理店,更談不上多麽有錢,實在是不明白這樣一個男人,何以得到綾子小姐如此的青睞?“清水先生,見到您沒事真是太好了!”綾子一下車先熱情的擁抱了蕭冥羽:“我今天一定要跟清水先生多跳兩支曲子。”說完還不忘打趣的看向林耀庭:“林先生,您允許嗎?”“當然。”林耀庭聳肩:“但我更希望自己也有機會可以和這麽美麗的小姐共舞一曲。”綾子掩口一笑,又風情萬種的讓過滝本來,為他和林耀庭做了介紹,一行人就上了二樓的舞廳。脫了薄風衣交給侍者,綾子小姐今天是一身非常中式的打扮。勾勒出曼妙腰身的寶藍色素天鵝絨的旗袍,高高盤起的發型露出了曲線優美的白皙頸項,倒比禮查飯店初見時的西洋時髦女郎模樣多了分成熟的嫵媚。尤其那旗袍極高的開氣,在高貴之餘還帶了點挑逗的味道,不考慮她身份的話,的確可以算是尤物了。滝本是陪同綾子而來的舞伴,第一支曲子毫無懸念的是這兩個人來跳,蕭冥羽剛好可以趁這個時候跟林耀庭坐下來草草解釋一下滝本和自己的關係。“那個滝本靠的住麽?綾子不會無緣無故的把他帶來的,你說話可要小心了。”林耀庭思慮的周密,他本意是想要身後的尾巴看到他們與日本人關係的親密,但這個綾子突然多帶了一個滝本過來,他怕對方有什麽陰謀會對蕭冥羽不利。“我會見機行事的。”給了個安撫的眼神,兩個人便不再多說什麽,靜下心來看向舞池中央。家以外的任何地點,都不是用來交談的好場所。很快一支曲子結束,綾子的舞伴換成了蕭冥羽。錯彩鏤金的舞廳裏靡靡之音環繞,衣香鬢影的麗人和紳士們在曖昧的光線下倆倆成雙你儂我儂,舞的渾然忘我。蕭冥羽和綾子也跟其他人沒什麽區別,耳鬢廝磨的低聲細語著,好像這個朝歌暮舞的小天地已經同外麵那個戰火紛飛的世界徹底隔絕了。“聽說,清水先生是中日混血兒,還有一個隨母姓的中國名字是嗎?”綾子好像問的很不經意,在一個開放式的旋轉後將身上的香水味毫不吝嗇的送到了蕭冥羽的鼻端。這是林耀庭幫助他進行補救的掩飾身份,真是搞得越來越複雜了,他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記錯:“家母姓蕭,我的中文名字叫做蕭冥羽。”綾子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而後點點頭:“我也可以像林先生一樣叫你小淳麽?”“當然可以。”蕭冥羽不清楚他被從丁秉朝手裏救出來那晚,林耀庭在同綾子通電話時曾親切的稱呼過他小淳。這個時候他隻在心裏努力回憶,林耀庭到底什麽時候那樣叫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