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他強行修習了一本殘缺不全的上古魔法,按照其中記載的隻言片語推演出一種提純體內魔力的方法,並進行了嚐試。自那之後每隔一段時間他體內的魔力就會不受控製地發生一次魔法爆炸,每次爆炸過後他體內原本雄厚到足以支撐獨自釋放禁咒的魔力就會衰減一部分,西時桉自己推算出按照這樣的速度,大概三個月後他的魔力就會完全消失。唯一令他安慰的一點是他的提純工作成功了,魔力消失隻是暫時的,當他原本擁有的魔力完全消失後,再過一段時間體內就會逐漸生成新的、純度更高力量更強的魔力。但是即使是暫時性喪失自己賴以傍身的力量依然讓他感到不安全。西時桉明白自己引來了多少忌憚,又有多少人迫切地想要將他置於死地,隻是沒有能力而已。他不放心在失去力量的這段時間繼續留在帝都的家中——那是他的家、他的住所,卻不能使他感到安全。於是他迅速籌劃了一次遠航活動,以要去一個清靜不受幹擾的地方研習新的魔咒為名義,目的地是克羅群島南部海米爾海域上一座屬於他的無名島嶼,那個島上有天然的魔法遺跡作為防護,一旦啟動陣法就很難被外界發現,在他眼裏是這段時間中最安全的地帶。他不放心隨行的人,尤其不放心懂魔法原理的魔法師,怕他們看出端倪,所以起航時隻帶了基本的船員和護衛,打算到達目的地後就讓這些人回去。隻要他恢複力量,橫跨海洋或是製作空間傳送魔陣都不是難事,他有一百種方法回到大陸上。可是再周全的計劃也趕不上突然變化。最後一次魔法爆炸來的比西時桉預計的提前,且強度是他推算結果的十倍。他原本預計至少要再經曆五次魔法爆炸自己體內的魔力才會徹底消失,而那時候他應該已經到達無人島上,可沒想到所有魔力都在這一次爆炸中消失得幹幹淨淨。不僅如此,超出預料的高強度魔法爆炸還輕而易舉地布下了他親自布下的多重高級魔法陣和防護屏障,且讓他陷入了不可自控的昏厥狀態中。等到他醒來,他已經被劫到了海盜船上。弄清自身處境後西時桉迅速下了判斷:比起暴露身份麵臨未知的風險,被當作一個普通的、毫無能力的貴族忍受一個年輕的海盜頭子的騷擾和羞辱還是要更安全穩妥一些。所以他一直未曾表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有意無意地引導海盜們加深“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毫無能力的、不值得提防的年輕貴族”的印象。可是西時桉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的判斷,他懷疑即使落入死敵手裏他的境遇也會比現在好一點。海盜的行為讓他越來越無法保持冷靜自持,越來越無法忍受。比如現在,見西時桉不說話,海盜頭子就自顧自地走到臥室門口關上了門,然後走到床邊拉開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手肘懶洋洋地撐在桌子上,托著腮,深灰色的眼睛看向他,眼裏像含著霧。他的表情甚至稱得上純潔無辜,嘴裏說的話卻完全是另一番樣子:“我的小蜜糖,你一定想和我一起去吧?放心,我會帶著你的,雖然你最近表現一點都不乖。不過我要報酬,我今天晚上要在你這裏睡。”第4章 表象“隨便。”西時桉依然閉著眼,冷冰冰地道。他對去陸地上不感興趣,銀洛不可能放他自由地按照計劃去到無人島上,那麽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繼續留在這個無人知曉自己真實身份的海盜船上對於失去力量的自己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選擇。但他也不想白費力氣去抗拒,反正就算他強力拒絕,海盜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主意。銀洛很得意了。他覺得自己表現得非常好,非常的活學活用。網上的教程就是這麽寫的,裏麵說男孩子要主動強勢一些,必要時要打蛇隨棍上,學會乘虛而入,在對方最欣喜或脆弱的時候趁機提出在一起的要求,攻占他的心。西時桉如果知道他此時的內心想法,大概是要氣死。所以說,一年後被西時桉閣下下令查封的那批胡編亂造四處造謠靠賺人眼球的題目和不靠譜刷流氓式的戀愛攻略騙取點擊量的網站真的一點都不冤。銀洛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燈光在他身後拖下一道修長的影子。他腳步輕巧地走到男人身邊,俯身在對方額頭上落下一吻:“小蜜糖,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會回來的。”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麵前。西時桉麵無表情,毫無反應,隻在心裏默默地想著。感覺到對方轉身離去才稍稍掀起眼皮,目送著海盜打開門離去。誇張的銀色皮帶係在腰上,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肢,材質輕薄柔軟的白色襯衫幾乎無法阻隔海盜年輕的身軀內那勃發的生機。西時桉突然覺得有些紮眼。惡俗的審美,他在心中腹誹著。如果他恢複了力量,他是絕不會允許身邊人係著這樣一根皮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晚上的時候銀洛如約而至。西時桉聽到門開的聲音便劃進被子裏裝作睡著,卻還悄悄眯著眼睛打量著對方的動作。屋裏隻亮著一盞落地燈,乳白色燈盞下散發出黃色的光,淡淡的光暈下,海盜背對著他解開身上誇張的銀色皮帶抬手掛到衣架上,接著利落地雙手掀起襯衣脫下掛到皮帶旁邊,露出年輕有力的背部。西時桉像被刺到一樣,瞬間閉上了眼睛。其實講道理,如果客觀而論,西時桉不得不承認可惡的海盜除了品味低劣之外其實有一副非常不錯的好皮囊,即使不做海盜,單靠外表在光耀帝國的帝都也能混到不錯的生活。他是現在的貴族們喜歡的類型。可惜就是這個人讓各國貴族都恨之入骨,他和他的海盜團劫走了無數稀世珍寶,卻幾乎從沒有露過正臉,在各國的通緝文件中也沒有他的任何影像資料。然而閉上眼之後其他感官反而變得更加敏銳,他能感覺到銀洛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轉過身一步步向床邊走來,然後躺了上來,翻了個身一把抱住了自己。“我知道你沒睡。”海盜輕笑著纏上他,輕吻上他的耳垂,含糊地輕聲呢喃著,“告訴我,寶貝,你叫什麽名字?”這是一張雙人床,為了躲避海盜的糾纏,西時桉特意睡在了內側,並擺出了已經熟睡的姿態,可沒想到銀洛還是纏了上來。火熱的身體緊緊貼著他,即使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也讓他感到極為不適。他不習慣同人接觸。在光耀帝國貴族們的傳言中,西時桉性格冷淡高傲,難以接近,即便想要巴結奉承也無處下手。他信仰魔法之神,傳說中的魔法之神淡漠無情,隻一心追求魔法力量,拋卻所有感情,而在這一點上,西時桉也和他所信仰的神祗別無二致。他母親早逝,而他與耽於縱情享樂遊戲花叢的父親的關係也極為疏遠,除此之外,他身邊也從沒有過情人或是愛人。正常情況下,絕不可能有人能同西時桉挨得這樣近。偏偏此時他無力反抗。西時桉閉緊了嘴,沉默以對,在腦海裏盤算著等自己恢複力量要用哪幾種魔咒弄死這個海盜——他掌握的魔法大多殺傷力巨大,暫時還想不到能讓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要飽受痛苦的懲罰。他覺得自己或許回去後可以研究一下黑巫師的咒術。銀洛倒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把臉埋到西時桉脖頸處,很快就睡著了。隻有溫熱的呼吸灑在對方身上。西時桉不適應地向前挪了挪,試圖躲開,但很快就被銀洛下意識地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他隻好放棄,起初身子還微微緊繃著,但慢慢就不自覺地放鬆習慣下來,也閉上眼睛安靜地睡去。畢竟這樣和海盜挨在一起睡覺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許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身體已經率先一步習慣了對方。在西時桉看來,他能一直如此忍耐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海盜始終沒有過於出格的舉動。可能是不懂。再睡著前他漫無邊際地想著,可能這個海盜根本就不懂得該怎麽真正占有一個人。所以也就隻是口頭上說一說,“寶貝”“小蜜糖”“我想要你”“你是我的”這樣的占一占便宜,行動上卻隻敢親一親摸一摸,最多不過摟在一起睡覺,意外的和現在帝國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純情。無能,廢物,就這樣還是著名海盜團的團長,居然能一直不被抓住,簡直不可想象。如果自己當海盜一定比他出色,說不定可以統一全部海域,建立自己的王朝,當然第一步還是要把銀色閃電吞並,把銀洛抓起來關起來……不過就現在看來,喔,對方還是廢物一些比較好。第二天銀洛神清氣爽地從西時桉的臥室中出來。“洛哥,早啊!”小居大聲地向他打著招呼,“洛哥你昨天是在1023睡的?為什麽不把人直接接回你屋裏啊?明明你的房間和床比較大!”1023是西時桉所住的房間地門牌號。小居上個月才剛滿二十,他七八歲的時候的時候被嗜賭的父親賣到海盜船上做雜務,一直很受欺負,隻有銀洛關照他。後來銀洛成立自己的海盜船他就毫不猶豫地跟了出來,靠著敏銳的反應和敏捷的身手成為銀色閃電的得力幹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