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時桉咬了咬牙,進一步加快了吸收金光力量的速度。肉體凡胎承受不了如此龐大又如此濃厚的力量,他直接接觸金光的左手從指尖開始,血肉已經開始溶解消散,最後整隻手都隻剩下森森白骨,手臂的皮肉也全部裂開,且開裂的範圍還在逐漸向上蔓延,鮮血淅瀝瀝地流下,腳下的血泊不斷擴大。西時桉已經預感到,他這次是真得逃不過了,但是就算死,他至少也要保護愛侶安全無虞。他低頭笑了笑,強忍著全身的劇痛一步步向銀洛的方向挪去。他不敢讓金光碰到銀洛,但又克製不住再親近愛人一次的願望,於是把已成白骨的左手藏到背後,不顧洶湧而來的金光灼傷了自己的背部,而後緩緩地、輕輕地俯下身,像是怕驚擾到對方一樣跪伏在愛人麵前,在銀洛唇上吻了吻。明知道對方在噩夢中掙紮,卻自私地不想把對方叫醒——不想要你和我一起麵對現實,不想讓你看見我這樣可怖醜陋如活死人的樣子,隻希望你永遠記住我驕傲、強大、美好的樣子。隻希望我最後留給你的記憶,全部都還是最好的。如果你醒來發現我不見了,就當我是拋下你,獨自去往神界了吧。曾經他愛他,是要他也全心全意愛著自己,屬於他一人;後來他愛他,隻希望他能一直陪著他,而不再要求同等的愛;現在他愛他,隻希望他一切都好,即使沒有他也能快樂、幸福、了無遺憾地度過此生。他隻要他好,別無他求。他終於明白愛是一件多麽自我又多麽無私的事。這件事隻與付出愛的那個人有關。他愛銀洛隻是他一個人的事,他無法以愛為要挾從對方那裏索取任何東西,卻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剝奪他愛著對方的權利。銀洛不能、死亡也不能。外物可以讓我們分離,可以讓我們永不相見,但是沒有什麽能夠讓我停止愛你。這或許是上輩子我欠你的東西。一滴淚從西時桉左眼中掉落下來,落到銀洛的唇上,冰涼。銀洛似有所覺地動了動眼皮,下意識的,輕輕地回吻了一下愛人。就像那些伴著潮聲的夜晚,他調皮地扒在他的身上,小聲說著“我最喜歡你”。一如既往的甜蜜。這就夠了,西時桉掙紮著站起來,舉起了左手。他的身體刹那間猶如一個無限吸收力量的漩渦一般,石室內的所有金光都瘋狂地被挾裹著向他湧來,他的身形已經完全被金光所掩蓋——到最後,神像上終於停止溢出光點,所有金色力量都緊緊被吸附在最中央的地方,形成一個光球。時空凝滯了一秒。下一秒,光球爆炸,無數金光逸散,充滿了整間石室,卻不再帶著那可以將人吞噬的可怖力量……隻是無數道無比美麗的金光而已。金光之後,大魔導師已經徹底失去了蹤影。————————銀洛小聲哼鳴著從昏迷中醒來。他覺得頭簡直是炸裂般地疼痛,就像無數蜜蜂在他的頭附近嗡鳴一樣。他困難地試圖睜開眼,然而在他能看清周圍的情景之前,其他感官已經蘇醒了過來——無比誘人的甜點味道誘惑著他的每個蓓蕾。銀洛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類似甜點店後廚的地方,聽到他這麵的動靜後一位穿著白色廚師裝的少女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醒了啊?我正打算叫治安隊來處理你。”“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銀洛從沙發上坐起來,蹙眉看著眼前的少女。“這裏是甜甜甜點店,我怎麽會知道你怎麽在這裏,”少女嘟囔著,“突然就出現在我的店裏,把你搬到沙發上還費了我不少力氣。”“喂,你醒了就趕快走吧,別影響我做生意,我每天生意都很好的。”少女抬高了聲音對他道。“去哪裏?”銀洛又皺了皺眉。“你從哪來就回去哪裏呀。”少女道。“從哪來……我不記得了。”銀洛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記得我從哪來的的。”“那你總該記得你是誰吧?”少女意識到不對,放下了手中的打蛋器,看向自己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西時桉?”銀洛猶豫了一下,吐出了一個名字。這是他腦海裏唯一記得、徘徊不去的名字,所以應該是他自己的名字?沒想到少女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冷笑道:“別逗我了,那是西時殿下的名字。”“西時殿下?”“對啊,所有人都知道的,魔法之神西時桉殿下,黑暗神域現在實際上的統治者。”少女不耐煩地解釋道,像在說著一個所有人都該知道的常識。”對不起,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銀洛有些不適應地垂下頭,總覺得心裏缺了一塊,說不出的別扭,似乎是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看見他這副失落的樣子後少女反而態度軟和了下來。她為自己之前急躁的態度感到抱歉,摘下手套走到銀洛身邊坐下,安慰道:“別著急,總會想起來的。嗯……沒地方可去的話你可以先待在我這裏,等想起來了再走。當然我也不會白養你,我店裏正好缺人手,你可以幫我賣甜品。”“你真的連你自己叫什麽都忘了嗎?”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道。銀洛沉默著點了點頭。少女又打量了他片刻,道:“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黑暗神域的人,你更像是從光明神域過來的,不過最有可能是凡民,很多凡民剛來到神界的時候都會出現一些反應,失憶是最常見的一種,不用擔心,都能解決的。”“凡民是什麽?”銀洛問道。“神界把非神界土著,而是從人間來到神界的人稱作凡民,相應的神界土著就被稱作神民。”少女解釋道。“神界不都是神嗎?”銀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看你這個反應,你應該是凡民沒有錯了。”少女道,“神界當然不都是神,有神位的隻是少數,大部分都是神民啊。”銀洛點了點頭,記了下來。“既然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麽了,我就叫你銀吧。”少女看了看他的銀發道,“我叫艾甜甜,朋友都叫我甜甜,你也可以這麽叫我。你以後出去可記得千萬別和別人說你叫西時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