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衍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略微的錯愕過後眸中的笑意倒是愈發濃鬱,他輕笑著問道:“那麽哥哥是什麽?小香豬?”“你才是豬。”鶴歲隻許自己說季嘉衍是豬,不許季嘉衍說自己是豬,小香豬也不行。他氣哼哼地說:“你要是再說我的壞話,等姑姑有空打來電話了,我就跟她講你欺負我。”“姑姑?”季嘉衍嗤笑了一聲,眸色也在此刻倏然沉下。縱然他的神色如常,卻又隱約透出幾分不可一世,而周身散發的氣勢極具壓迫感。季嘉衍輕飄飄地說:“哥哥最好不要惹我生氣,也不要搬出別人來威脅我。否則……最後吃苦頭的還是哥哥自己。”季嘉衍翻臉翻得比自己還快,鶴歲有點茫然地抬起頭,他一連瞟了好幾眼季嘉衍,然後慢吞吞地對係統說:“你說我就算罵他,他也不會跟我生氣的,你騙人。”“我騙你做什麽。”係統理直氣壯地說:“我隻是說不管你怎麽作,季嘉衍也不會生你的氣,但是沒有說過他對別人也是這麽寬容。”係統說完這句話,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恭喜你,仇恨值+10。”鶴歲更覺得他被係統騙了,不大高興地說:”你還跟我說過仇恨值也不會動。”“在我的運算過程中,你是最大的變量。”幾套最優方案一再被推翻,係統覺得這個世界肯定又得以失敗而告終。它拒絕再掙紮下去了,係統趁著鶴歲還沒來得及怪罪自己之前搶先嚷嚷道:“你別想再怪我,我之前都告訴過你季嘉衍很討厭季家人,尤其是季叢薇。”鶴歲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你告訴過我?”係統給鶴歲回放了一段音頻。說過就說過,反正已經來不及了。鶴歲低下頭玩手機,心虛使他成為豬隊友,才開局幾分鍾就給對麵送了雙殺,一把還沒打完就有點興致缺缺的了,鶴歲又不依不撓地纏著係統陪他說話,結果係統壓根不理他。係統這麽不好玩,鶴歲隻好再來一局排位。不知不覺就到了地方,季嘉衍把車停好,他抬起眼示意鶴歲下車,鶴歲便老老實實地解開安全帶,跟在他的身後。一路上季嘉衍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再給過鶴歲,鶴歲就也抿著嘴不吭聲,非常幼稚地和他賭上了氣。季叢薇為鶴歲預約的心理醫生對於治療自閉症很有一套,她當初為了排上號,還托了不少的關係,顯然對此很是上心。而醫生在鶴歲到來之前就拿到了鶴歲的病曆,所以鶴歲一來,醫生很有針對性地聊了一些話題。係統讓鶴歲憑想象來自由發揮,鶴歲就亂說一氣,一對烏溜溜的眼瞳還好奇地左顧右盼,靈動而有神。他的狀態與季叢薇在電話裏所描述得出入很大,醫生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頗為驚訝地說:“季先生恢複得很好。”鶴歲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滿懷希望地問道:“我恢複得這麽好,那麽以後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喝藥了?”“還是要再喝一段時間,但是藥量可以慢慢減下來。”醫生伏到案上又給鶴歲開了幾盒藥,還將服用劑量一一寫下,最後交在季嘉衍手裏。醫生耐心地交代道:“季先生雖然恢複得很好,不過以後還是有複發的可能性,所以家人一定要給予最大的支持,也要盡可能多地陪伴在他的身邊。”季嘉衍不置可否,他垂下眼眸望著手裏的藥方,過了半晌才意味不明地說:“難怪哥哥總惦記著姑姑,原來是我讓哥哥受了委屈,沒有時常陪在哥哥的身邊。”“我沒有。”鶴歲鼓起了臉,他連見都沒有見過季叢薇,哪裏來的惦記。而且鶴歲還想說他才不要季嘉衍陪著自己,結果醫生卻在一旁幫腔道:“我看過季先生的畫,季先生應該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季先生肯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家人的確應該要再多一些陪伴與關懷。”季嘉衍挑起了眉,沉沉目光從鶴歲的身上掠過,意味深長地說:“那麽我以後一定會把哥哥捧在手心裏疼愛。”“疼愛”兩個字從他的薄唇吐出時,季嘉衍刻意加重了語氣。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散漫,而那過於俊美的眉眼則顯出幾分耐人尋味的笑意。季嘉衍向鶴歲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他懶洋洋地說:“哥哥,過來。”低沉悅耳的聲音乍然入耳,鶴歲對上了季嘉衍深黑的眼瞳,他的心跳莫名漏掉一拍。鶴歲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對著季嘉衍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落荒而逃,生怕被季嘉衍看見自己紅撲撲的臉,非常的沒有出息。然而逃也逃不到哪裏去,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滂沱的雨勢一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砸個不停。雨下得這麽大,又不能亂跑,鶴歲愁眉苦臉地蹭掉濺在臉上的水珠,隻能乖乖地待在這兒等季嘉衍出來。結果還沒等多久,鶴歲忽然聽見了一道奶聲奶氣的貓叫。一截灰撲撲的小尾巴在牆角搖來搖去,鶴歲慢吞吞地湊了過去,那裏有一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貓蜷縮在紙箱裏。雨水將它全身打濕,貓咪的身子小幅度地打著顫,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鶴歲小心翼翼地把貓咪抱進懷裏,他正要接著躲雨,一件對他來說尺寸偏大的外套一下子落在頭頂上,緊接著季嘉衍用力地捏住鶴歲的手腕,態度強硬地把他拽到屋簷下。季嘉衍的神情似有不虞,他皺著眉問道:“哥哥為什麽不躲雨。”“你看。”鶴歲獻寶似的把他撿到的小奶貓抱起來給季嘉衍看,小家夥特別給鶴歲麵子,它不僅一點也不怕生,還很配合地衝著季嘉衍叫了幾聲,軟綿綿的小奶音可愛極了。季嘉衍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眉頭也蹙得更深,他過了幾秒才語氣如常地對鶴歲說:“哥哥,我對貓過敏。”第48章 籠中金雀07鶴歲抱緊懷裏的貓咪睜圓了眼睛, 生怕季嘉衍讓自己把貓丟下來。他下意識地回嘴道:“那我也對你過敏。”“哥哥。”季嘉衍抬起眸,隻見得少年的眉眼精致,而貼在臉上的黑發尚在冒著水汽。他的餘光不期而然地瞥見一顆水珠淌過那截白皙而纖細的頸項, 在奶白的膚色上留下誘人的水跡, 襯衫下的風光也在此刻若隱若現。季嘉衍的眸色微深,他漫不經心地說:“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鶴歲低下頭捏了捏小奶貓軟趴趴的耳朵, 甕聲甕氣地說:“我要把它帶回去。”季嘉衍皺眉,“哥哥不要惹我生氣。”“你已經把我惹生氣了。”季嘉衍動不動就這樣說自己, 鶴歲不高興了, 他抿了抿嘴, 惱怒不已地說:“我明明什麽也沒有做,你就說我惹你生氣,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麽討厭的人。”即使是在發脾氣, 鶴歲的聲音裏也透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的委屈。他越說臉越紅,到最後臉上又變得紅撲撲的一片,鶴歲瞪圓了烏溜溜的眼瞳,濕漉漉的眼神很是招人。季嘉衍語調輕緩地說:“哥哥總是不聽話。”“我就是不聽你的話。”鶴歲再怎麽任性, 好好哄幾句的話還是一個乖寶寶,但是季嘉衍這個樣子又讓他忍不住想作一下了。鶴歲皺著臉咕噥道:“反正我要養貓。你要是不讓我養的話,我不止要和你生氣, 我還要離家出走。”他剛才還在委屈巴巴地說自己什麽也沒做,季嘉衍隻會一個勁兒地生氣,轉眼就又開始蹬鼻子上臉了。鶴歲一口一個生氣,又一口一個離家出走, 再不講道理,語氣卻是軟得不成樣子,隻似在撒嬌。也許是鶴歲的眼神太過軟糯,也許是鶴歲稍微擰起來的眉心讓他的心底軟作一片,季嘉衍緊盯著鶴歲,半晌才妥協道:“哥哥可以把貓帶回去,但是不要讓我看見。”鶴歲眨了眨眼睛,遲疑了一小會兒才慢吞吞地問季嘉衍:“你真的對貓過敏?”季嘉衍不置可否,他側眸望向鶴歲,輕聲道:“該回去了。”這場雨來勢洶洶,一連下了好幾天才徹底停下來。即使鶴歲沒有怎麽淋雨,季嘉衍也脫下了外套披在他身上,鶴歲卻還是感冒了。他本來就不喜歡喝藥,嫌這個味道苦,那個味道難聞,喝藥還得讓人哄半天,完了巧克力和酸奶一個也不能少,不然又要哼唧半天。不過自從看過心理醫生之後,季嘉衍的確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早出晚歸,反而時常陪著鶴歲。甚至就連鶴歲躲進畫室裏裝作在畫畫,季嘉衍也會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鶴歲被看得不自在了就胡亂發脾氣,季嘉衍隨口一逗,鶴歲還是會非常沒有出息地跳腳。這一天鶴歲慢吞吞地喝完藥,他又借口嘴巴是苦的,拆了一包薯片又喝完一盒酸奶才揉著鼓起來的肚皮美滋滋地往樓上爬,打算指使係統幫他畫畫。不過路過季嘉衍的房門之時,鶴歲看見一小團雪球在地毯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小奶貓又從他的房間裏鑽出來了。鶴歲扒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裏瞄了幾眼,季嘉衍不在,他存心想使壞,小聲地對貓咪說:“你進去玩兒。”貓咪聽不懂鶴歲在說什麽,它疑惑地歪著腦袋,亮金色的貓眼圓滾滾的,鶴歲沒忍住又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要不是係統喋喋不休地催促了半天,鶴歲一準玩貓喪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