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一融沒有再說什麽,他看著鶴歲笑得有些無奈, 倒是路過的祝星星被沈一融叫進來陪著鶴歲說了幾句話。直到艦長返回,沉默著的沈一融這才又出聲交代鶴歲照顧好自己,他衝著常棣華點頭示意, 將屏幕留給艦長與常棣華。常棣華先把問過沈一融的那個問題問了一遍,之後又說了一些什麽航道、軌跡之類的,鶴歲沒能聽明白。他知道這會兒常棣華肯定不會陪自己玩,於是鶴歲自己在駕駛艙裏活蹦亂跳, 他這裏摸一下、那裏又湊過去瞧幾眼,玩累了就抱住椅背轉來轉去,乖乖地等常棣華把這裏的事情忙完。常棣華用餘光瞥了一眼趴在椅背上的鶴歲,他與艦長的談話已落入尾聲。常棣華語氣淡淡道:“也許是蟲族的人。”“他們很聰明。”艦長苦笑道:“距離太遠導致我們無法獲取更加詳細的信息,也無法對他們主動發起攻擊,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常棣華思忖片刻,麵上仍是無波無瀾,他沉聲道:“盯緊你的船員。”艦長應了一聲,常棣華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什麽。他將通訊設備關閉,正欲再次探測星際隱蔽的飛行器之時,這一次甚至連飛行器的行駛軌跡也無法再被捕捉。這個飛行器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憑空消失在茫茫宇宙。常棣華的眉頭皺起,眸色也變得幽深,他的性格向來強勢,習慣於掌控一切,而非如此的被動。“蟲族是什麽?”常棣華若有所思地盯著屏幕裏的數據,駕駛艙在這一刻變得極為安靜,鶴歲偏過頭好奇地問了一聲,他揉了揉自己的臉,軟綿綿地問常棣華:“是不是那種會咬人的蟲子?”“他們是生活在另一片星域的智慧生物。”“智慧生物?”鶴歲以為人類已經很聰明了,畢竟他們可以做出草莓奶油蛋糕、黑森林蛋糕這些好吃的甜點。不過畢竟鶴歲從來都沒有見過蟲族,一說起他不知道的東西,老毛病又犯了,鶴歲下意識地問道:“蟲族可以吃嗎?”“沒有人嚐試過。”常棣華的眉梢微抬,一旦對上鶴歲的那對極為幹淨的眼瞳,他神色裏的冷淡與疏離全然消融,隻留下一派柔和。常棣華緩聲道:“但是他們的味道一定沒有你那麽甜。”“我一點兒也不甜。”鶴歲以己度人,還以為常棣華和自己一樣,他說自己甜是就想一口吃掉自己。鶴歲哼哼唧唧地威脅道:“我是人魚,肯定不好吃,你要是再說我甜的話,我就要和你生氣了。”然而鶴歲再怎麽生氣,也隻是故意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樣,根本就嚇唬不到別人,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兩腮也鼓了起來,稍微擰起來的眉尖兒還透著幾分不滿,隻讓人更想欺負他。常棣華捏了一下鶴歲的臉,輕笑著問道:“想不想吃東西?”他的手指十分修長,骨節分明卻並不突出,形狀很是好看,但是再好看鶴歲也不許常棣華捏自己的臉,他把常棣華的手推到一邊,注意力輕而易舉地被引到了吃的那裏。鶴歲點了點頭,忙不迭地補充道:“我要吃蛋糕。”常棣華俯下身將鶴歲抱起來,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鶴歲一被抱進懷裏就不老實,他在常棣華的懷裏不停地動來動去,掙紮著要下去,可是常棣華抱得太緊,鶴歲根本就掙脫不開。他甕聲甕氣地說:“我不要你抱,我要自己走。”之前纏著要常棣華抱著他的人是鶴歲,現在掙紮著不讓常棣華抱著他的人還是鶴歲。常棣華垂眸望向懷裏的小人魚,他的眸色深深,眼神卻極為專注與認真,好似要把人一眼望進心裏,再也無法忘卻。“我想抱著你。”常棣華的眼簾半闔,漆黑的瞳眸沾上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將放在鶴歲身上的手收緊力道,而抱著鶴歲所走得每一步都極為沉穩。常棣華低下頭在鶴歲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他沉聲開口道:“……一直抱著你。”鶴歲稍微想了想,他一把抱住常棣華的脖頸,然後把腦袋放到常棣華的肩膀上。鶴歲眨巴著眼睛說:“一直太久了,我給你抱一會兒,隻可以抱一會兒。”常棣華似笑非笑道:“我很貪心。”再貪心隻要給鶴歲喂一點蛋糕就能哄得鶴歲乖乖地給他抱,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鶴歲不是待在星艦上吃個不停就是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的飼養員不在,常棣華偶爾也顧不上鶴歲,鶴歲再也不會這個不可以吃、那個也不能吃了,他自個兒偷溜到餐車那邊,還學會假借常棣華的名義讓人給他做各種甜點,簡直樂不思蜀。然而甜點太好吃了,鶴歲一不留神就會吃多,前幾天還好,到後來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鶴歲被常棣華抓包就是因為他吃得肚皮圓滾滾,鼻尖兒上也沾到了奶油。不過常棣華眉頭才稍微皺起來,鶴歲就非常機智地趴到床上“嗚嗚嗚”的裝哭,他指著肚皮抽抽搭搭地說難受,即使常棣華知道這個小家夥在裝哭,也還是一下一下地給鶴歲揉著肚子。就這樣,星艦在五天後的一個下午穿過大氣層,終於降落在主星的陸地上,常棣華握住鶴歲白生生的小手,領著他走出星艦,常棣華輕聲道:“我們到家了。”星艦的降落點設置在上將府附近的空地,鶴歲一陣左顧右盼,原本雀躍不已的心情在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任何一個甜點店的時候變得失落起來。鶴歲的眉尖兒擰出了一個小八字,他不大高興地抱怨道:“你說主星到處都是甜點店,可是我一個也沒有看見。”常棣華緩聲道:“先回家。”“先吃甜點。”鶴歲眨了眨眼睛,掰著手指頭跟常棣華討價還價道:“你隻要給我吃芒果班戟、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蘇,我就乖乖地和你回家。”常棣華側眸瞥了一眼鶴歲,手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鶴歲鼓起來的肚皮,完全不給他任何商量的餘地:“明天。”可是鶴歲現在就想吃,盡管他在下星艦前已經不依不撓地纏著常棣華給他喂了好多塊小蛋糕,撐得都有點走不動路了。鶴歲拽住常棣華不肯走,他不講道理地指責道:“你什麽也不給我吃,討厭你。”鶴歲再怎麽使小性子,常棣華也無法對他動怒,更何況他嘴上說著討厭,手卻把自己拽得緊緊的,生怕常棣華會把他丟在這裏。常棣華盯著鶴歲看了許久,還是妥協道:“晚一點再,現在你吃不下。”隻要什麽都依他,鶴歲還是一個乖寶寶,他把小指伸出來,脆生生地說:“那我們來拉鉤。祝星星說隻要這樣,就不會說話不算數了。”常棣華用自己的手包住鶴歲的手,沒有與他拉鉤,而是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很喜歡那個叫祝星星的實習生?”“她又不好吃,為什麽要喜歡她?”鶴歲又被哄了過去,他迷茫地抬起頭,沒一會兒就又活蹦亂跳了起來。他慢吞吞的說:“不過你和飼養員不在的時候祝星星會過來陪我說話、給我講人類的各種故事,還會喂我吃水果味兒的糖果,她對我很好。”“沒有人舍得對你不好。”常棣華把小人魚貼在臉上的卷發撥開,隻見得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漂亮到幾欲生輝,而一對碧綠色的眼瞳裏水汪汪的一片,他的眼神幹淨而純粹,讓常棣華無論如何也看不夠。鶴歲瞟了常棣華一眼,振振有詞道:“你和飼養員就舍得對我不好,都不肯給我吃蛋糕。”常棣華低笑著把鶴歲帶入上將府,他又問道:“科學院讓我過幾天把你送過去,你想不想待在那裏?”鶴歲沒有應聲,因為他看見桌子上丟著一遝散開來的照片。鶴歲旺盛的好奇心讓他忍不住湊過去瞄兩眼,他發現照片裏的每一個主角都是常棣華,從常棣華尚是眉眼漠然的少年到如今氣勢迫人的上將,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而照片裏的常棣華也顯得越發沉默與冷硬。見鶴歲看得認真,常棣華說:“這是自從我軍校畢業到現在的所有照片。”鶴歲舉起一張照片,那張照片裏常棣華的腹部受傷,繃帶裹得格外觸目驚心。鶴歲指著常棣華受傷的地方,小聲地問道:“疼不疼?”常棣華不鹹不淡地掃了一眼,那是他在幾年前偽裝成為星際商人混入一個犯罪集團,卻在最關鍵的時刻遭到手下背叛,於是身份泄露,幾乎九死一生,但是最後還是活了下來。常棣華緩緩地搖了搖頭,語氣平平道:“不疼。”就算是常棣華說不疼,可是鶴歲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有點難受,他咬住自己的手指頭,含糊不清地說:“祝星星給我抽血就很疼,你這樣肯定比抽血要疼得多,又在騙人。”常棣華從鶴歲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委屈,他的心思一動,伸手捏住鶴歲的下頷將他的臉抬起來。常棣華在那對稍微睜大了的眼瞳裏看見了濕漉漉的水光,而氤氳著的水汽將眼睫打濕,煙雨將至。眼見著這個小家夥有哭鼻子的跡象,常棣華又重複了一遍:“不疼。”鶴歲才不相信常棣華是真的不疼,他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說:“騙人的話鼻子會變得長長的。”常棣華把鶴歲按進懷裏,嗓音沉沉道:“我沒有騙過你。”一直到最後,鶴歲都沒有等到常棣華答應過他的芒果班戟、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蘇,因為他的作息向來都很準時,過了九點就歪在常棣華的肩上睡著了,而常棣華才把人抱上床,就收到了首相的通訊請求——蟲族已經開始大肆進攻m61星係。常棣華作為上將,自然不能留在主星,於是鶴歲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打包送回了科學院。祝星星湊過來盯著睡得麵色發紅的鶴歲看了兩眼,還是沒忍住戳他的臉,被吵到了的鶴歲推了推她的手,沒推開就哼哼唧唧地發脾氣:“你好煩。”祝星星撕開糖紙,鶴歲的鼻子就屬這種時候最靈,他一聞到香香甜甜的味道就睜開了一隻眼,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還故意找事兒:“為什麽不是草莓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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