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誌回身對柳恒澈歉然道:“對不住柳先生,他沒有惡意的。”柳恒澈雖然對小鬱的敵意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禮貌地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向以溫文爾雅正麵形象著稱的柳恒澈,平日尚不會隨意動氣,有求於人自然姿態謙和。沒錯,柳恒澈此番是來取經的!第四章二十八歲的過氣偶像男明星柳恒澈,急於取經轉型,躍過麵前攔路虎!柳恒澈出道算晚,二十二歲大四那年參加電視台配合某品牌廣告的演員海選,拔得頭籌,簽下一紙廣告合同,廣告拍竣後順其自然被業界排名中流的娛樂公司新麗影相中,簽了經紀約,半年後意外獲得參演知名電影導演趙幼青作品機會,在其片中飾演一個戲份不重的配角,卻一炮打響,勇奪當年電影行業新人獎,片約紛至遝來,但輝煌曆史幾乎到此為止。這之後柳恒澈接連參演四部片子,皆未取得好成績,“票房毒藥”名頭早早掛上,隻得轉戰小熒幕。他外在條件相當不錯,屬於數十年難得一見高大而不粗糙,斯文又不娘氣的正派小生,更有不俗談吐,擔綱偶像劇貴公子角色駕輕就熟,一部《我的王子》虜獲成千上萬少女心,卻也將之就此釘死在同一類型角色上。六年來,數度試過轉型,但不知為何從未獲成功。私下裏看書學習,參加科班培訓亦有多次,就是哪裏差些火候。六年如一日的結果是,粉絲逐漸膩味離去,人氣慢而堅定向下滑去,時至今日,要靠演男二號襯新人來維持曝光率。經紀人萍姐與公司策劃團分析來分析去不下百回,至今沒能得出結論,隻有一次公司年會,邀請業內諸多關係人士赴宴,柳恒澈碰上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故人趙幼青,趙導對他算是另眼相看,意味深長指點說:“柳恒澈,你能紅,但現在這樣就絕對不行,你缺點地氣。”柳恒澈是個聰明人,但趙幼青這句話他反複思考仍不明白。地氣是什麽?趙幼青的話未免太玄乎,柳恒澈猜不出來,隻能靠自己從別處用別的方式來改變糟糕處境。木樓梯的盡頭是一扇拉門,周遠誌殷勤將門拉開,將他讓進去。裏頭果然是周遠誌的私人住所,一間收拾得整潔溫馨的會客廳,色調清朗,家具簡單實用,一頭有個小小陽台,柳恒澈曾在樓下見過,東西隔斷的另一邊則是臥室和浴室。總體而言,雖則簡陋,卻叫人覺得舒服。周遠誌忙不迭地開了屋內空調,又將牆角倚著的一張小圓桌取過來,擺到客廳中央,擺了桌椅碗筷,然後跑下樓去,將做好的菜一一端上來,最後拎上來兩瓶當地產的啤酒。柳恒澈看到酒就皺了眉頭,他不愛喝酒,不是酒量不好,隻是討厭失控。空調開得很大,周遠誌跑上跑下卻已經滿頭大汗,開了啤酒蓋,他後知後覺想起來問:“柳……柳先生,你喝啤酒嗎?”柳恒澈已坐到位置上,笑吟吟地朝周遠誌伸手:“拿來,哪個男人不喝酒!”不由分說接了酒瓶豪爽就著瓶口灌了大口,才看看周遠誌,“你怎麽不坐下來一起吃?”又補了句,“周大哥。”周遠誌麵上立刻便有受寵若驚神色,誠惶誠恐:“柳先生你……”柳恒澈一把拉他坐下來:“周大哥,我都叫你大哥了,你還這麽見外?叫我阿澈就好。”周遠誌麵紅耳赤,試了幾次才小心喚了聲:“阿澈。”柳恒澈豪爽大笑,摘了鴨舌帽,將另一瓶酒塞到周遠誌手裏:“幹!”綠色瓶體發出輕微碰撞,“叮”的一聲,泡沫翻滾,盛大虛浮。深夜十一點,柳恒澈離開周遠誌的家。小鎮早已入眠,路燈散發黯淡燈光,燈下蚊蟲飛舞。周遠誌將他送到車上,殷切叮囑:“阿澈,這裏路不好走,開車回去要小心。”柳恒澈朝他揮揮手:“周大哥,今天多謝你指點與款待,下次有機會一定與你暢飲到天亮!”說完,禮貌笑笑,一腳踩下油門,將周遠誌身影遠遠甩在身後。車子開了一陣,柳恒澈的手機響起來,看了眼屏幕,他接通了藍牙,耳朵裏傳來經紀人萍姐聲音:“柳先生,你現在在哪裏?”柳恒澈與萍姐合作六年,萍姐從來不叫他名字,隻叫他柳先生,不是因為生疏,恰是因為了解。柳恒澈是個聰明又有強烈主張的人,自新人起,與經紀人的關係便是合作而非托管,兩人地位平等,彼此稱呼也客客氣氣,關係卻略似姐弟。哪怕及至今日,柳恒澈已不受公司重視,此次上戲萍姐也沒有跟來,但兩人相處模式卻從未改變。“在回賓館的路上,我去見了個人。”“對不起,請稍等一下。”萍姐那邊傳來雜音,柳恒澈聽得她冷靜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身衣服不行,曉駿,你穿紅色簡直像隻火雞。”柳恒澈“哧”地一聲笑出來,手指輕輕敲打方向盤。萍姐很快又轉回電話上:“讓你久等,曉駿穿衣品味實在太差,比不了你。”柳恒澈苦笑:“萍姐,別挖苦我,曉駿現在是公司力捧,是我比不了他才是。”“不,柳先生,你條件素質皆是萬裏挑一,我有信心,遲早有一天你會問鼎第一把交椅。”萍姐語氣認真,柳恒澈隻道:“承你吉言,多謝。”“我隻是實話實說。”萍姐說著,像在翻什麽簿子,耳機裏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我需要再跟你核對一下《烽火》之後一周的行程,現在可以嗎?”“請說。”“小楊說,殺青預計在本月二十五號。”“按照目下情況來看,二十三號我的戲份就能完成。”柳恒澈聽得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原本給你安排了兩日休息,安排你二十七號上翠隼的綜藝節目,現在我們多出兩天。”“我暫時不需要休息,陶氏廣告的外景拍攝可否提前?”“我去協商,確定後會給小楊具體指示。”“有勞。”“那麽,接著陶氏的廣告拍攝時段剛好可以留給《tomo》雜誌,我們可以請她們多做2p彩頁專訪,再加拍一組秋季主題時裝,主打哥特風,你看怎樣?”“嗯。《tomo》新做了一本副刊,我還想拿到封麵。”“我會盡力。”“好。”“另外我們也有時間重新安排a大學見麵會,根據最新統計數據,你在大學女生中的支持率又下跌了。”“真叫人憂鬱。”柳恒澈打了方向盤,鄉間道路上根本沒有第二輛車子,他開得很隨意。“再扳回來就是了。”萍姐說,“暫時是這些,你還有沒有意見或者需要補充的?”“全憑你安排。”“好,那麽我就這麽做了。”萍姐寫了幾筆,合上了本子,那邊傳來響亮的“!”的一聲,“對了,柳先生,你剛才去見那個群眾演員了?”柳恒澈皺了皺眉頭:“小楊跟你說的?”萍姐注意到柳恒澈的不快:“時刻關注你的行動與狀態是他的職責所在。”柳恒澈淡淡應了聲:“沒錯,我才從周遠誌家裏出來。”“聽說他演技不錯,有沒有什麽收獲?”